齐国公世子更加腼腆地道：“我，我已有功名在身，又怎么会去参加科考呢。不瞒师兄，我从小在军营长大，读书甚少。一心想要精通经史子集，如今曹夫子正在为我启蒙。”
“啊？”宋元衡的嘴长的老大，看上去颇有点傻气。
看到宋元衡的样子，齐国公世子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宋元衡注意到齐国公世子的尴尬，连忙道：“师弟一心向学，我甚是佩服。”
活到老，学到老，此言不虚。
齐国公世子这样的人，真是令人敬佩啊，已经成了战神，还要精通经史子集。
宋元衡肃然起敬。
为了表达自己的真心诚意，宋元衡还道：“昔年，三国相争，东吴的吕蒙将军，一边打仗一边读书，最终成为了儒将，有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之说，便是从吕蒙身上而来。师弟功勋显赫，但依旧打算读书，实在是令人敬佩的很。”
齐国公世子笑了，虽然带着面具，但宋元衡依旧觉得那笑容十分好看，像是整个园子的花都在一刹那间盛放。
宋元衡也笑着道：“我方才吃惊，只是没有想到，师弟竟然请了曹夫子来启蒙。要知道，我们这些学子都以更拜入曹夫子的门下为荣。我当初能够上门求教，也是得了广宁侯府的荐举。”
曹夫子这样的大儒，竟然给齐国公世子来做启蒙，实在是个很震撼的消息。
震撼得宋元衡都忘记了和齐国公世子之间巨大的差距。
齐国公世子笑着道：“曹夫子本不愿意，我死皮赖脸求来的，不瞒师兄，我年纪已经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启蒙背书，那样不知道要学到何时。我想要在一年半之内精通经史子集，所以一定要选一个名师。曹夫子桃李遍天下，当然要拜入曹夫子门下了。”
宋元衡又是一惊。
不得不说，齐国公世子的心气很高，现在还在启蒙阶段，竟然要在一年半内掌握经史子集，这是何等的宏愿。
他打小读书，还被人称为天生读书郎，也读了十几年的功夫。
“师弟有这个心愿自然是好的，只是万事急不来，治学要循序渐进为好。”
齐国公世子仔细地想了想，摇摇头道，“不成，我必须得在一年半内精通经史子集。”
“为何？”
宋元衡吃惊地问。
林慎身为飞虎将军，还这样刻苦的读书，这实在是让人有太大压力了。
“师弟我有难言之隐，容我以后徐徐告之。”
林慎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要娶媳妇这样的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
毕竟和宋元衡刚刚相识，脾气秉性还没有摸透，不能急躁。
宋元衡点点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师弟尽快掌握经史子集。”
“师兄教我，”林慎离开座位，恭敬地对着宋元衡施了一个大礼。
“师弟，使不得，使不得。”
吓得宋元衡连忙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他的年纪比林慎要小许多，又是个秀才，林慎称他师兄是因为同在曹夫子的门下，他怎么当得如此大礼。
“我们虽然是从小读书，但要掌握君子六艺。小孩子小的时候虽然记东西快，但读了背了却并不明白它的意思。师弟从头学起，明白其含义就能很快记住。”
“而且师弟要得是精通经史子集，又不是要去考功名，其他的东西都可以放一放，只将书读熟即可。”
这样的话，一年半也应该还将就够用吧。
宋元衡想问问林慎读书读到那里了，又不好问。
还好林慎很是大方，道：“我现在刚把《幼学琼林》、《三字经》、《千字文》、《增广贤文》读完，接下来就要读《论语》。”
宋元衡点头称赞：“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师弟虽然启蒙晚，但却读的很快，这四本书，我们小时候要读一年半载，才能读完。”
闻言，林慎顿时精神大增。
宋元衡又道：“师弟可能将这些书都背下来？”
林慎笑着道：“可以，师兄听听，看我有无疏漏。”
于是两个人就在厅堂里背起了《千字文》。
齐国公世子习武，耳聪目明，在沙场上征战，万事只要过一遍，便能记个七七八八。虽然没有启蒙，但大部分的字还是认得的。因此，这些小孩儿背的书籍，对他来说确实极其容易。
宋元衡认真地听着，边听还边点头。
宋太太担心儿子招待不周，悄悄对关妈妈道：“也不知道衡儿和齐国公世子谈的如何。”
关妈妈明白宋太太的意思，假作添茶，还没走到厅堂，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了读书声。
她好奇地张望了一下，就看见宋元衡坐在椅子上，齐国公世子背对着窗户，站的笔直，正在背书。
好像先生考较学生似的。
关妈妈捂着了嘴，才没有出声，悄悄地又提着茶壶退了回去。
“你说衡儿在考齐国公世子背书？”
宋太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儿子没有这么傻吧。
以前在扬州的时候，看他和那些书生们来往，也还好啊。是不是在书院关了半年，和那些书虫子来往的密切，有样学样了。
宋太太紧张地揉着手中的帕子。
关妈妈点头，道：“老奴没有看错，齐国公世子背的，好像是大少爷小时候背的书，小姐小时候也背过。”
“……啊？”
关妈妈慢悠悠地念：“混沌初开，乾坤始奠。这不是大少爷和小姐小时候都背过的……我记得这句。”
宋太太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比较好了。
想了想，还是不去找儿子，改去找女儿商议商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语冰在宋太太眼里，已经成为能够商议事情的人了。
芍药站在门边，看到宋太太来了，连忙提高了声音招呼：“太太，您来了。”
宋太太奇怪地看了芍药一眼。
怎么感觉像是在通风报信，宋太太晃了晃头，觉得自己这样想，有点奇怪。
冰儿身体不舒服，只能在屋子里休息。
哪里还需要芍药通风报信。
芍药跟在关妈妈的身后，走进了屋子，边走还边偷偷地吐舌头。
宋语冰已经得了信，连忙将医书藏好，站起身，笑迎上去。
“娘，您怎么来了？”
屋子里除了宋语冰还有胡先生。
宋太太笑着道：“我这不是看你哥哥招待齐国公世子，心里有点犯嘀咕。”
“原来，胡先生再给你讲课。”
宋语冰连忙道：“胡先生过来坐坐，说了些如何药膳的做法，女儿正在想，什么时候能下厨亲手给娘和大哥做了吃。”
宋太太满脸笑容。
儿子争气，女儿贴心。
胡先生淡淡地点了点头，道：“太太为何犯嘀咕？”
宋太太脸上的笑容又收了回去，叹道：“衡儿真是不省心，胡先生，您说说，这孩子招待齐国公世子，竟然让人家背《幼学琼林》。”
胡先生正在喝茶，呛的咳嗽了起来。
宋语冰也怔住了。
“娘，您不是说齐国公世子是哥哥的师弟么？”
曹夫子的门多难入，宋语冰也是知道的。
齐国公世子能和大哥做同门师兄弟，当然也应当是学问了得，这两个人竟然说起了《幼学琼林》。
实在是令人莫名其妙。
胡先生咳了好一阵，才慢悠悠地道：“不妨事，我听说齐国公世子打小就上战场，认的字不多，说不定他就只学到了《幼学琼林》呢。”
“啊……可是，可是……”
宋太太有些晕眩了。
胡先生又道：“曹夫子的学问虽然高，但是比起裴丞相又如何？宋太太的学问只怕也是裴丞相启蒙的吧。”
宋太太点头道：“是，但是……”
但是裴丞相是她亲爹。
而且，她是唯一被裴丞相启蒙的女儿。
庶子庶女们哪里有这个待遇。
“兴许曹夫子觉得齐国公世子格外投缘，又或者曹夫子觉得齐国公世子战功显赫，能够收下做一名弟子，也颇为不错。“
胡先生的解释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有什么道理。
宋太太想了想，问：“那衡儿这样和齐国公世子相处，会不会不妥当呢？”
其实曹夫子收不收齐国公世子做弟子，又与他们何干？
最重要的事情是，自己的儿子这样和齐国公世子相处，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胡慧春看了眼一脸困惑的宋语冰，心想，人家齐国公世子巴巴地贴上来相交，自然有所图，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觉得不妥当，只怕妥当的很呢。
……
厅堂内，林慎已经将书全都被完了，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杯水。
宋元衡道：“师兄一个字都没有背错，敢问师兄背了多久？”
林慎想了想道：“大约十天吧。”
宋元衡笑着道：“师兄十天就启蒙完毕，剩下的就该从四书五经做起了，师兄多去请教曹夫子，听曹夫子讲解经书，很快就能领会到其中的精髓，一年半内精通经史子集，兴许能做到。毕竟读书郎们最头疼的是破题做文章，师兄并不需要做这些，可以等到以后再学。”
这可是来自宋元衡的肯定，齐国公世子笑的开怀，像是个小孩子得到了大人的认同一样。
宋元衡也忍不住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