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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亲征

陈叔宝决意亲自率领六军的消息一传开,自然招来了诸多的反对声,奈何陈叔宝心意已决,任谁都劝不动,只得听从他的命令从白下、南豫州两路迎击隋军。

而眼见陈叔宝身为皇帝都御驾亲征了,为人臣子的怎么可以反而落在后方呢,于是安康公主的驸马、望蔡县侯沈遵礼当即第一个请求跟随陛下一同亲赴前线,其他一些大臣也随即反应过来,纷纷请求追随陛下,陈叔宝龙颜大悦,不无应允,甚至还给沈遵礼等人又加封了各种官职,听着就觉得威风凛凛。

沈婺华原本不知道这回事,直到陈胤进宫,这才听说了。至于陈婤这里,虽然自打沈遵礼娶了陈妍为妻后,陈婤就慢慢疏远了沈遵礼,即便他后来又几次通过玉鸾想要跟陈婤互诉衷肠,但陈婤只要一想到陈莹净的忠告以及陈妍之前的几番暗示,她还是狠下心来拒绝了。

不过不跟沈遵礼来往,并不代表陈婤就拒绝知道和他有关的消息,像今天陈胤提的这事一样,一听闻沈遵礼也要去两军交战的地方,陈婤顿时急道:“大兄你怎么也不劝劝县侯,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遇到了隋军不就糟了!”

陈胤无奈地说道:“六娘你想让我怎么劝,自打我封了吴兴王以后,沈驸马就再没和我说过一句话,我就是想劝也没机会劝啊。”

言外之意就是,人家沈遵礼瞧不上一个被废掉太子之位的郡王,他陈胤自然也不会自找没趣。陈婤听了这话有些语塞,但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也许是县侯太忙了,或者是大兄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所以县侯才没机会和你说上话。”

陈胤闻言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父亲都没这么忙过,他一个驸马,我一个普通郡王,又有什么好忙的?”事实上沈遵礼主动请求跟随陈叔宝一同亲征为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陈叔宝主动将统帅六军的权利给揽了过去,那么能打赢是再好不过的,打不赢责任也不会由他们背,但他们却能因此搏得陈叔宝的欢心,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陈婤所担心的安危问题,那更是多虑了,就算是身为主帅也不可能真的带着人马冲在前头奋勇杀敌,那自有其他将士去做,陈叔宝也好,这些跟着去的大臣也罢,无非是坐在主帐里面摆摆样子,商讨商讨战略军情,根本不会有受伤什么的可能。

见陈婤一时说不出话来,陈胤便转过来向沈婺华说道:“母亲对这次隋军南下的情况有何想法,我听闻母亲也几次给父亲上书谏言了。”还惹得父亲大怒,差点就要下诏废后了,幸好被眼下的战事给拖住了。

沈婺华的神色反而比前些日子要平静许多,不再是眉头深锁的样子,只听她淡淡道:“事已至此,我们的看法已经不重要了。隋军来势汹汹,步步紧逼,这一战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建康城破。”说着,她望向宫殿外的柳树垂着干枯的枝桠,这垂柳想要再次迸发勃勃生机,还要耐心等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我们眼下比起亡国,只是多了个皇帝而已。”

陈胤和陈婤听到沈婺华这么说,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毕竟沈婺华以前一贯都是谨言慎行,就算是几次上书劝谏陈叔宝,也是措辞恭敬而谨慎,像今天这般如此直白地点出这个国家行将就木的现状,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注意到陈胤和陈婤脸上的神色,沈婺华反而露出了淡淡的一缕笑容:“我只是觉得,有些话如果再不说的话,就可能以后没机会说了。”

听出了这话语中似乎流露着不详,陈胤勉强笑道:“母亲过虑了,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母亲和六娘也必然可以保全自己。”这倒是实话,从古至今无论是哪一朝覆灭了,就算皇室的男嗣都被杀光了,但是女眷还是会留下来的。

陈胤又故意上下打量了陈婤一眼,继续说道:“尤其是像六娘这样的性子,若是南地寻常的世家子弟,恐怕还无福消受呢!”

陈婤一下子就听出了陈胤暗示她性格太过急躁不够稳重的意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亡国不亡国的,立马就跳了起来:“陈胤,哪有你这样说自己的妹妹的!”

“母亲您瞧瞧,”陈胤苦笑着说,“现在连尊称都没了,直接就是大呼小叫了。”话音未落,陈婤就扑了上来,挂在他的胳膊上瞪过去,可惜陈婤生了双丹凤眼,所以就算她故作恶狠狠瞪着陈胤,在陈胤看来也只是眼波流转含情脉脉的模样,丝毫没有任何的威胁力可言,他甚至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婺华看着他们兄妹一时间闹作一团,也不制止,这松快的日子过一日便少一日了,还是多让他们好好享受这一刻吧!

求贤殿里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而在陈叔宝与诸位将军议事的主帐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事实上隋军一步步逼近的确是造成了相当的压迫感,但好在建康城占据了虎踞龙盤的地势,一向堪称险要,更何况为了都城的安全,建康附近还有十万军队在防御着,所以只要指挥得当,陈国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

然而这一切都得建立在皇帝不犯浑的基础上,眼下的现状则是,陈叔宝根本不听诸位将军提出的趁着隋军试图包围之际带兵冲出重围,辟出一条生路来的建议,执意要放弃钟山、石头等险地,将自己的主力军队固守建康城内外,结果这么几日一耽搁下来,隋军立马就将整座建康城给团团包围住了。

这下子陈叔宝是傻了眼了,但两军相持之下他也没办法,就这么拖了几天,心情烦闷不已的他终于忍不住给留在结绮阁里的张丽华写了封信,表达了自己对眼下“兵久不决,令人腹烦”的现况的郁结之情。张丽华很快便回了信,陈叔宝兴冲冲地打开一看,只见是一件嫣红色宝袜,上面绣着鸳鸯交颈的图案。

陈叔宝小心翼翼地将这件宝袜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嗅了嗅,似乎还能感觉到这是刚从张丽华身上解下来的。陈叔宝不禁想到自己与贵妃已经有将近十日没见了,顿觉度日如年,于是耐心什么的一瞬间全部不翼而飞,当即就下令让鲁广达、任忠、樊毅、孔范与萧摩诃率军出战,以如今陈国军队人心涣散的情况来看,这一战的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

眼见大势已去,身为主将之一的任忠干脆直接向隋军请降,甚至还打开了北岸的朱雀门,以迎接韩擒虎入城。

而陈叔宝得知隋军已经入城,顿时吓得连痛斥任忠叛国的话语都来不及说,慌忙就往皇宫里逃去。其他大臣也一个个都吓得惊慌失措,各自逃去,至于能不能逃出建康城那就看各自的本领了,所以转眼间,陈叔宝身边的臣子居然只剩下了尚书左仆射袁宪一个人。

好不容易逃回宫里,陈叔宝只顾着带着张丽华与另外几个宠妃一个劲地想往后宫深处跑,却被袁宪阻拦了:“陛下!您这是要去哪里?此刻隋军入城,他们为了顾惜名声一定不会滥用武力的,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陛下您就算逃,又还能逃到哪里呢?”

袁宪说得诚恳,但是陈叔宝却不耐烦听他在这里废话,直接想饶过他:“是啊,事已至此,除了逃跑,左仆射你说说还能怎么办呢!”

谁知袁宪却是正色道:“臣恳请陛下正衣冠,御正殿,仿照当年梁武帝见侯景的样子来对待隋军。”

当年梁武帝时侯景举兵叛梁,结果率兵进了宫后却看到梁武帝正襟危坐,气度雍容,侯景反而被吓得冷汗直流。但梁武帝最后还是被侯景关在宫殿里活活饿死了,陈叔宝一听袁宪让自己效仿梁武帝,这岂不是在暗示自己最后也是不得好死吗!当即颤声说道:“如今朕身处隋军的锋刃之下,朕怎么敢跟他们一争长短,朕有自己的打算。”

说完,陈叔宝头也不回地带着张丽华等人飞快地向后宫深处的景阳殿而去,徒留袁宪一人,望着他们的背景凄然长叹一声:“国君如此,王朝岂有不破之理。”

也不知道陈叔宝带着张丽华究竟藏在景阳殿的什么地方,直到当天夜里另有一位隋将贺若弼也带着军队从北掖门进了建康城,在后宫里来回搜了几趟,都没能找到人。

后来还是有个细心的士兵想到宫里多井,但不是每一口井都是有水的,于是所有人举着火把往深井里照去,这一次没过多久,就发现了躲在一口枯井里面,脸上再无嬉笑之意只剩惊恐的陈叔宝。

士兵们放下绳子,让陈叔宝自己系好,结果手忙脚乱等了半天后,下面的绳子紧了紧,上面的两个士兵开始往上拉,结果一拉居然没拉动。隋国的士兵们也没见过陈叔宝长什么样子,只当他养尊处优惯了,所以体态过于丰满,又加了两个人手一起帮忙。

终于看到人时,一旁的士兵数了数,居然是三个人!除了灰头土脸的陈叔宝外,还有花容失色的张丽华以及另一个宠妃孔贵嫔,士兵们面面相觑,也不敢耽搁,赶紧将陈叔宝三人统统送到自家主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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