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
骆屿哲轻轻地搅动手里的咖啡,小银匙上有蔷薇花纹,是很有品味又很精致的女主人,才能打理出来的这样的家。
“我也有好多年没有回过这里了,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他的短暂的童年的确有几年是在这里度过了。
和骆屿梵一起长大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不适,两个人形同陌路在这样偌大一个宅子里,你如果不想见到一个人,只需要轻轻躲起来就好。但是,如果能一直躲着,那骆屿哲可能还不会那么早就要离开。
“不必怀念,你也不喜欢这地方。”
白苏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长大的男孩,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他和他的母亲有多么的相像,但是今天再看看这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母亲说话一如既往地让人伤心,我如果不喜欢这地方就不会来这里了,千里迢迢得,也没有人照应。”
他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用了将近五年的时间。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头一个比一个更希望看到骆屿梵从那个位置上跌落下来,这样所有失去的油水都会换一种方法回到他们的手里。
“这里本来就不属于你。”
白苏伸手阻拦住想要去续杯的女孩,“下去吧,骆先生一直都只喝一杯。”
骆屿哲挑了挑眉毛。
“这么多年了,您还记着我的习惯,真是不容易。”
他自小不管是吃还是喝,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都只会要一份。
从不多要。
这样的自律能力,对于当时还是小孩子的他来说是十分让人吃惊的,虽然骆屿梵也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男孩,但是比起他对于自己的严格还是有些许差距。
“毕竟我也是做了你多年母亲的人。”
白苏放下手中的杯子。
“呆的时间久了自然是有感情,有时候我也会想,你在那边过的怎么样,有没有生病,但是后来转念又一想。你这么会照顾自己,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你的父母如果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应该会十分的欣慰,我说的对吗,阿哲?”
骆屿哲不能够听到任何人提起他的父母,尤其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个人。
“你没有资格提起他们。”
骆屿哲任凭脸上的微笑逐渐凝固,化成坚冰,就可以刺痛任何一个人。
白苏从来不畏惧这种痛苦。
因为所有的痛苦的根源都源自于她做的那一个正确的决定。
总要有一个人出来承担后果。
如果没有人,那她就是唯一一个。
“我有没有资格是我的问题,你对我尊不尊重是你的问题,你现在该庆幸医生救活了阿屿,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她现在最想要做的一件事就是飞奔到医院,看看他的儿子究竟伤的多么重,到现在都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以她现在的身份是不能够去医院看望骆屿梵的,记者们制造着扑朔迷 离的家庭纠纷,一些五花八门的故事和骆屿哲逐渐进入大众事业。群众们都是一些同情心泛滥的好人,他们在可怜骆屿哲的同时,也会慷慨解囊买进骆氏的股票,他们愚蠢的相信骆氏的明天将会在这个新的年轻人手里。
“我让你体验的就是这种痛苦。这十几年来,我一直都想让你体验这种痛苦,是什么逼我离开,又是什么逼我回来?你比我更加清楚,你的母爱会把骆屿梵害得多么惨,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认你这个母亲。你相不相信?”
两个人,彼此望着对方。
脸上不是多年重逢后应该有的喜悦或者欣赏。
只有无尽的冷漠和无尽的沉默,他们想要说的话太多了,甚至会因为杀掉彼此将会受到法律制裁感到可惜。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恩怨,跟阿屿没有任何关系。”
白苏叹了口气,她突然感到了衰老,像海浪翻涌着一样,将她吞没。
“不,这不是你和我之间的恩怨。这是整个骆家人和我的恩怨,你们所有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他没有说笑。
他从来不开玩笑。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当初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误,他也不可能救下方宛,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却知道一点点他的秘密。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也足够了。
“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的话,你会付出代价的。我会拼尽我所有的一切。把你送去你该进的地方。这次只是你运气好,但是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小孩子犯了错误就应该有家长来弥补。只是恰好你没有,只能自己来承受了。”
白苏温柔地笑了笑。
这笑容在他看来分外的刺眼。在他很小很懵懂的时候,他以为这个笑容背后是无尽的慈爱,是上天对他的恩赐。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
这个笑容是一切噩梦的开始,是所有虚伪表皮下最尖锐的刀刃,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划破你的防备。在此之前,他也想融入这个家庭。
但也只是在此之前了。
“后会有期。”
他不能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刚才他的助理发过来的信息,还让他有些小小的吃惊。方宛被人抓走了,在市中心最高档的奢侈品店里,被拖走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选择报警。
也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变得这样的冷漠?
这些人的眼里除了钱还能剩下什么呢?
“你要去找那个女孩儿是吗?你不用去了。”
白苏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现在这个时候,唯一能拿捏住他的人,就是那个蠢得无可救药的女人。
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另一个身份是不知道他是否真正喜欢的方宛。
“是你做的吗?”
应该不太可能。
至少眼前这个女人还知道什么叫打草惊蛇,骆家与方家的关系岌岌可危,她不会自乱阵脚。
“你认为是我,那就是我,你认为不是,那就不是。但是我还是要说,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她会累的,你会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