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不后悔?”
穿着职业装的邵冰冰神色有些疲惫,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对面还是一身制服的虞归晚笑了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你认为。”
虞归晚欲言又止,她的眼睛里不是妆容精致的邵冰冰,而是跟她一起长大陪她度过了十几年时光的姐姐,她是十八岁的纯子。
她是二十三岁就已经奔波在路上的连子。
“你的手是生来就要拿书本拿画笔的手,我比你早出生了几年,就因此成了罪恶的。这种不公平持续了这么久,你到现在才来问我后不后悔?”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涕泗横流。
连子的脸上甚至没有委屈和悲痛,她已经习惯了这生活中的尖刺怎样将她刺痛又让她麻木,一遍又一遍的痛苦早就让她的喉咙肿 胀声音嘶哑,站在杂草里,她就是杂草。
但是纯子不是,她永远都是花朵,长着尖锐又柔 软的小刺,即使将人刺痛,也只是轻轻地,不着痕迹的甚至是可以得到宽容微笑。
“我……你不要这样,我会害怕,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姐妹吗?”
我们明明原来睡在一张床上,你的胳膊会绕过我将我紧紧抱住,以此来抵挡夜晚寒冷的侵蚀,她冰凉的四肢是在连子的怀里一寸一寸暖热的,连子是她的火焰。
将她整个人都燃烧。
季施沁站在场外看着两个人的对手戏,不由得感叹邵冰冰能走到这一步也不完全是靠运气,她的游刃有余和认真的态度确实会让人对她有很大的改观。
“你什么都不懂。”
连子的眼睛里开始有失望,随后开始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野地里,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应,像是一起笑又像是故意在哭。纯子害怕了,很多人都说连子疯了,她为了她的野男人疯掉了,他们做了不要脸的事情却不会因此感到羞耻。
她想表露出嫌恶的神色可是她发现她做不到。
她的嘴角刻意地向下也依旧不能够做到对连子说出那样恶毒的话,想别人对她说的那样的话,她不能。
“你们什么都不懂!”
刚才还平静得对于一切都没有兴趣的连子突然大叫起来,看着她大声嘶吼起来,脖子的青筋都暴起,她的拳头握紧,像是要去捏碎什么东西。
“卡——”
听到号令的虞归晚和邵冰冰还没有完全从角色中走出来,也还是工作人员走上去对邵冰冰进行了些安抚才把她从极度癫狂的状态里拉了回来。崔幕烟满意地点了点头,“很不错。”
两个人的对手戏迸发出来的火花是热烈的。
这也是她一直都想要的场景。
虞归晚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嘴唇泛白的邵冰冰,“你没事吧?”
后者没说话,只是给自己一个白眼,虞归晚耸耸肩知道自己这好心纯属就是多余。
“怎么样,状态还行吗?”
季施沁给虞归晚捏了捏脖子,她的肌肤一向敏 感,虽然帮她剪掉了衣服的标签但是还有不放心地翻着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虞归晚的脖子已经泛红。
“没事,这都是小事,我不去想就行了。倒是这一次真是让人吃惊,”她的眼睛看着不远处坐着读剧本的邵冰冰,她神态专注没有任何人能够打扰到她,“没有想到她比传闻中的还要厉害,我看着她的眼睛瞬间就被带入了进去,好像我自己真的就是纯子一样 ”
“是啊,她真的很厉害。”
季施沁叹了口气,尽管不愿意去承认但是这个女人的确是表现出彩,从目前的表现来看,在连子的角色退场之前,这场戏将会一直是双女主的状态。
这也算得上是邵冰冰的个人能力了。
“我还要更加努力啊,不然就要被甩在后面了。”
虞归晚自己对自己说,继续埋头仔细地研读剧本,而刚刚接受过注视洗礼的邵冰冰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两个女人,而那个小鬼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眼睛环顾四周,才看到那个孩子正在听崔幕烟讲戏。他的戏份少台词也少,但也是很需要面部表情的调控,他在剧里演她的孩子,跟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在纯子的眼前,从十六楼一跃而下。
而哭声在耳边回荡,像是新生。
这句话一直在她心里烙着,而郭美芙的话也是在耳边久久地回荡着。
“机会只有一次。”
机会只有一次,她看着季梵珩的眼睛变得凌厉起来,站起身。
本来正在和梵珩讲戏的崔幕烟看到了站起身朝着这边走来的邵冰冰,便停止了教习,只是慈爱地摸了摸梵珩的头说,“去找你妈妈去吧。”
邵冰冰看着季梵珩离开,眼里的失望转瞬即逝,但还是没能逃过崔幕烟的眼睛,她微笑着看着她,声音听起来比初见时要温柔许多。
“你有什么事吗?”
邵冰冰看着态度突然大转变的崔幕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在她对面坐下。
“您还是对我冷眼相看我还习惯些,这样我倒不知道我拍的究竟好不好了。”
崔幕烟看着这个说话爽快心思又在脸上藏不住的邵冰冰有些无奈,明明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却偏偏站错了队。
“你很好。”
崔幕烟淡淡地说,“做人跟演戏也是一个道理,总要尝试些新鲜角色才知道自己究竟适合什么。好人坏人,总要试了才知道。”
邵冰冰知道她话里有话,本没想打断她,谁知这老女人故意卖关子,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让她禁不住又多问了一句。
“好坏怎么区分?”
毕竟这世界本来就不是什么善恶分明的现状,没有人是圣人也没有人是魔鬼。
“这个自然要由你自己来判断了。有些事情知道了不该做,有些事情不该知道也不该做,但是如果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又做了不该做的错事的话。”
她顿了顿,眯着眼睛看着山头的阴云。
要下雨了。
“那就算是想要挣扎,也没有稻草可抓了。”
邵冰冰看着她,张了张嘴。
又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