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将近,夜里越发的冷了。
客栈简陋,给的炭火不够,姚秋和冻得睡不着,便坐在奄奄的炭火盆边发呆。
姚秋和捡了脚下没被店家扫干净的一片碎纸,随手投入了火盆中,烟雾缭绕的火盆猛地窜起一丝火苗,柔荑一点一点的贴近火焰…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推开。
姚秋和乍一回首,见是韩登徒子,秀眉一竖:“你闯进来干…”话没说完,嘴就被捂上了。
“唔…”姚秋和毫不客气,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对登徒子又抓又掐,却也没耽搁被人家连着包袱一起顺着窗户扔出去。
“闭嘴!”登徒子对窗外低声喝道。
“…”
这世间还有理可讲吗?!
姚秋和心底压了许久的火腾地炸了开来。
待她打扑了身上的灰,忍痛捋起袖子站起来要“大战一场”时,还没来得及向屋里看一眼,便被韩澈轻飘飘一掌摁了回去。
这世间竟是连王法也没得了!
姚秋和太阳穴横跳。
待她再“重振旗鼓”要站起来,听见屋里一个陌生人的声音说道:
“韩小将军为何护着一个逆贼?”
“阁下说笑了。我这未过门的妻子,遇上我之前,身如浮萍,形单影只,不知是逆了何人,窃了谁家?”韩澈懒懒散散的声音响起。
姚秋和的鼻子蓦地一酸。
“此人乃是乱臣贼子之后!”来人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你若想打,那便打就是了。话多。”
韩澈一挑眉,手往腰间一摸,却发现佩剑不在身边,想是刚刚让那个倒霉丫头扒走了…
韩澈一叹,突然抬眸看向那人,同时徒手出快掌,掌风极厉,狠狠地向那人脖颈间劈去。
“嚯,你这身板挺硬啊。”
韩澈晃了晃打酸的手腕,嘴里也不歇着。
“你这一横刀砍过来,是叫什么招?”
“喂,打架便打架,你割本将军的腰带是个什么章程?”
“真是无礼!”
姚秋和倚在墙根下,听他们大战了数十回合。
听着韩澈从孜孜不倦叨叨到口干舌燥,若论碎嘴,姚姑娘自叹不如。
印象里这个家伙,不是这样啊。
明明应是一位朗月清风、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佳公子才对。
突然,“咚”的一声,又是许久的静默。这种阴冷天气里,远处竟还有蝉鸣传来。
姚秋和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待她一个喷嚏惊醒过来,一抬头,发现韩澈正双手搭在窗框上,好以整暇地看着她,眼里无端生出盈盈笑意。
他的眼睛真好看,好像盛着天上的星星,目光如流萤。
唔,倒也有些符合“印象”了。
腿有些麻,姚秋和站起时不由地一趔趄。
于是,自然就像话本子里说的那样,和翩翩的韩公子来了个“深情”凝视。
韩公子却不这样想,这个丫头,两只铃铛般大的圆眼直直瞪着他,看得他发慌。
忽然,韩澈看到这丫头脸上又浮现了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谄媚的笑,像只活泼的小狐狸。
韩澈松开扶着她的手,偏头做作的一咳,扬了扬下巴,示意姚秋和:“一时半会儿打不赢。那家伙已经被我用蒙汗药放倒了,但是不会昏太久。趁他没醒,赶紧溜之大吉。”
姚秋和乖巧地点点头,笑眯眯地,表示同意。
韩澈见她这副模样,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一个跟斗从窗户里跳了出来。
“姚姑娘真厉害,不分青红皂白就扒人腰带,剑鞘缝得这么紧,都能让你扒下来。”
韩澈上了马,开始盘点刚才小狐狸的“撒泼”行径。
“难不成,抓人腰带,是你从小习得的武功秘籍么。”
韩澈着重念了“从小”二字,歪头靠近姚姑娘。
姚秋和本来就装笑脸装得脸疼,被韩澈这一揶揄,笑容骤然僵在脸上。
又提她小时候。他成心抓她的痛点,话里话外的拿针刺她,逼她现原形。
韩公子嘴角一翘,让你还跟我装。
不在这丫头心上扎两针,不让她炸毛,她是不肯褪下那层油亮的狐狸皮的。
姚秋和气得咬唇,一夹马腹,想要甩他几里。
可是这三更半夜,马儿正困呢,没跑几步,便又开始漫步。
白马公子很快追了上来,默默打量着这姑娘纤薄却刻意撑起的后背。
“问你一个问题。”姚秋和突然开口。
哦?姚姑娘有话说。
韩澈剑眉一挑,也摆出一副谄媚的表情看向姚秋和。
“你这掌法怎么称呼?”
唔,这个问题,是个好问题。姚姑娘这话题转的一丁点也不生硬。
“我这,”韩澈伸出左手贴着姚秋和的脸比划了两下,“叫作螳螂手。”
姚秋和只觉得他出手极快,来不及躲避。他力量把握得极好,掌风略过,如轻风拂面。
姚秋和眉头一皱:“这是个甚么名儿…”
“这自然,是个好名儿。”
“…你怎么练得的?”
“唔,徒手劈柴,劈他个一千白日一千黑夜,神功便成了!”
“…”
“问这个干嘛…你这等资质的凡人是学不会的。有那功夫瞎问,不如去练练剑斩棉花。”
“…”
这两位,噎人、谄媚、转移话题、插科打诨都是个中高手,堪称平分秋色。
此处留下一个满脸黑线的姚姑娘不忿哀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