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卓和梵婀玲次日清晨,拜辞了寂云禅师,回转江陵。
江陵城,东城,两个人住进了新苑客栈。
当夜,两个人还是决定去夜探舒源家的情况,以探听虚实。
舒源主要的家业都在江陵,故而此时舒源已经离开了襄阳,回转江陵。
自从那天舒源得知女儿惨死的真相,又得知了凶手顾简山已死,心中的愤懑稍稍化解。
那针对闻家的咄咄逼人的气势,也稍稍收敛,可是与闻家的关系却未彻底缓和。
偌大的舒家宅院里,一株古树傲然而立,这一株两个人都抱不过来的大树,足足有几百年的历史,是江陵一带罕有的品种,叶子呈现微紫色,树干微微干瘪,树干上有很多褶皱,树冠却很庞大。
这株大树,却是舒源的珍爱,心里也存着迷信的色彩,所谓“挨着大树好乘凉‘,树大根深,也是家业昌盛的意思,因此他十分喜爱这株大树,终日里派人打理这落地的败叶,和那些散乱或枯败的小枝,以及对那株树上的虫害,加以处置,总之是百般呵护。
舒萱这个小女儿,也对这大树十分钟爱,又是还会在树枝上悬挂秋千,来回荡来荡去。
后来,舒源还是阻止了她,以免她玩耍过度会折断树枝,因此严禁她再去树上打秋千了。
舒萱得知后,虽然微微不悦,但是还是顺从父亲的意思,不再去树下绑秋千玩耍了。
家族的人,都对着这株大树十分敬重,甚至年节时还在树下设香案,祭拜一下这位几百年的树神。
夜里微微起了风,外面天空上的朵朵云都被吹散了,到处游离。
月悄悄攀上了枝头,似乎都在羡慕这株百年大树,微微低头去俯视这既有的沧桑与矍铄。
这树也的确对舒家有所庇佑,当年荆州大雨,暴风袭来,几乎掀了整个院子,但是因为这株大树的枝叶深厚,进而毫发未损,从那时起,舒源就对这株十分敬畏,简直奉若神明。
因为有了这株树,这些年舒家的生意确实顺风顺水,非常旺盛,买卖铺户从江陵,做到了鄂州,黄石,荆门,宜昌,孝感,甚至到岳阳,长沙,衡阳,简直是家业兴隆,财源广进。
也就那一次的与闻家联手对付顾存林,致使江南大宗生意,再无人可以与舒家匹敌了。
但是,恰恰因为这一次的角逐,致使两家与顾家结怨,进而导致女儿舒葆惨死,死前还惨遭玷辱。
这件事令舒源脸面无光,舒源对此也是耿耿于怀,也是不肯原谅闻家的缘故。
舒葆虽然放浪形骸,行为不检,与诸多男人有染,但是舒源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怎么会对女儿多加斥责,也只是心里对女儿暗加埋怨,也不会如何觉得女儿之死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舒源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舒凌云,女儿舒萱,儿子却微微强横,容易得罪人,唯独这小女儿谦和恭谨,确系名门淑女的样子,这也是他不愿意将小女儿嫁给闻家鸣的缘由。
舒萱也着实争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对下人都十分和颜悦色,不似舒凌云那般颐指气使。
舒源时常坐在了大树下,看着这沧桑的树干,浓密的紫色叶子,充满褶皱的躯体,因此也就联想到了自己身上,这株树其实就是他自己的一个内心写照。
人终有百年,而面对这株树,舒源难免自伤自怜起来。
初春时节,这株树的树枝上,还是冒出了嫩芽,生出了新枝,进而会慢慢伸出来,向外延展。
这是生命的力量,舒源看去,却如同看到自己的买卖铺户四下扩展,在江南大地上四处开花。
这株树就是他心里的动力,一个无可替代的生命延展之灵魂。
那一夜,舒源坐在了厅里,从窗子里望向了那株树,却也心怀大畅。
一时,两个人从厅外走来,却是天涯道人和海角头陀到了。
舒源一时请仆人献茶,请两个人宽坐。
舒源说道:“两位可有消息?”天涯道人说道:“云崖派却是没走,还在荆襄。”
舒源说道:“他们真是只是为了珊瑚杖而来?”
天涯道人微微摇头,说道:‘这很难说,云崖派向来蜗居高黎贡山,很少下山来露面。这次一反常态,还一下子出动了两位高手,不是争夺珊瑚杖那么简单。“
舒源说道:‘那他们为何久久停留在荆襄地区,究竟所为何事?“
天涯道人说道:“不只是他们未走,连蜀中魁,戚定威戚定慈都未走,连清卓帮的人都从北面邙山调来,可谓是云集襄阳了。“
舒源说道:‘这清卓帮却也有趣,为了闻家进而是聚集高手,意欲何为?“
天涯道人说道:“这件事不清楚,这清卓帮本身不是很大,也是新兴的门派,与开封的长兴帮,都是几乎同时创立,两位帮主也是旧相识。当初,长兴帮和总镖局结怨,清卓帮还居中调停过。清卓帮还和听心禅师做邻居,听心却也是罕见高调的接近清卓帮,这种姿态,是他和其他四个江北寺院交往时,都不曾有过的高调态度。另外,武仙,裘天狼,蜀中魁都和清卓帮有着联系,这派势力从清卓帮创立之初,就已然存在,而且一时难以打破。”海角头陀说道:“最近清卓帮的杨卓,不在襄阳,看来还是有所图的。”
舒源说道:“嗯,那个曾经扬言报复的顾长斌,现在何处?“
天涯道人说道:“顾长斌,自从那次在马场,劫持程云霜被边莹拦下后,就此和边庆铎结怨,一直纠缠不清。”舒源说道:“看来,顾长斌一时三刻,是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的。”
天涯道人点头,说道:‘这顾长斌本就是倔强之人,加之顾简山之死,却是发生在马场。这家伙在云贵高原窝了十几年,看来是要出来掀起一番风浪的。上次要不是他忌惮边庆绪的威名,恐怕那时所有人一起上,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了。“
舒源说道:“我另有一番担心,我总觉得我们总被一根线牵着,往何处走,却不得而知。”
天涯道人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不过这股力量很神秘,有点匪夷所思。当初信佳怡害死了厉见潇,而厉见潇却有可能是杀死江陵王的凶手,从此那件凶案就一时石沉大海了。如今,信佳怡出现了,而连带着薛宁死了,而信佳怡却再次失踪,我不禁想起了当初那次苗寨叛乱后,信佳怡也是突然失踪了。与元嘉相关的女子,诸如善娇,向君娜,范宁芳,都突然横死,凶手无从查起。高颖华依靠着武功精绝,独善其身的撤出了荆襄,可以理解,可是这信佳怡凭什么逃出了凶手的魔掌,存活至今,这是最大的疑团。“
舒源点头,想了想,说道:“应该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操控着信佳怡,在叛乱时躲开了官军的袭击,隐遁下来。而叫信佳怡活到今天,也就是为了更大的计划。”
天涯道人说道:“不错,这事应该是如此。”
舒源说道:“如今诸多高手,云集荆襄,看似盯着珊瑚杖,或者是旧有的一些恩怨,但是实则不然,谁又会活在过去,不留意今天下雨刮风呢?”
天涯道人说道:‘ 没错,各人自有所图,看来一场大幕就要打开了。“
三个人正自叙谈,外面却响起了警报声,接着两个人从院墙相继掠过,一个到了树下,一个到了树后,相继发掌,砰砰砰响声过去,那株大树树干晃了晃,树叶掉落,令舒源十分心疼。
三个人看过去,却是边庆铎和顾长斌相继到了院里,互相攻伐。
有一人从远处疾驰而来,刀光闪烁,直扑树后的顾长斌。
顾长斌一时单掌一竖,砰地一声,一片掌影掠过了那人的头顶,却是千灵大悲手。
那持刀之人却是边庆铎的情侣善欢,善欢见到了此时顾长斌掌法凶猛,于是撤刀,立时后撤了一丈有余,才躲开了这顾长斌的袭击。
一时舒源从厅里走出来,喝道:‘三位请住手。“
那边三人同时收手,看了看舒源。顾长斌说道:‘舒源,你还活着?“
舒源十分不悦,说道:‘你们想要打斗,换个地方。“
边庆铎看看那株树,会意之下,拱手作礼,说道:‘冒犯了。“
顾长斌却靠着那株树,嘿嘿一笑,说道:“舒老儿,你别惹恼了我,不然我掀了这棵树,叫它断根,你信不信?”舒源一时投鼠忌器,说道:‘两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天涯道人从厅里出来,海角头陀当先出来,说道:“顾长斌,你的侄儿和我们的仇怨已经算清,你为什么还和我们纠缠不清?”顾长斌冷笑道:“嘿嘿,海角头陀,你出来罗唣什么?真是舒家的长工啊,吃谁的就向着谁是吗?”
这话说的很刺耳,天涯道人海角头陀都是勃然大怒,海角头陀嗓门很大,喝道:“顾长斌,今天如果不是在舒家,我定和你较个高低。”顾长斌说道:‘你有种就过来,别光说不练,我就在树下等你,看看你能奈我何?“海角头陀就要纵过去,被天涯道人拦住了,对顾长斌说道:’顾老头,你也一把年纪,怎么和顽童相仿,还有做这孩童的把戏?”
顾长斌说道:“嘿嘿,你们人多势众,我唯有出此下策。”
边庆铎说道:‘顾长斌,你今天若是好汉,我们就另择一处比试。“
顾长斌说道:“何必另择一处?这里很好啊。”说完,他拍了拍树干,树干猛烈的摇晃。
舒源微微气馁,说道:‘拜托你轻些。“那时,边庆铎离树最近,看过去时,看到了顾长斌的掌印,清晰的印在了树干上离地六尺左右的地方,心中暗自说道:‘好掌力。”
顾长斌说道:“边庆铎,我们的账,得好好算算,你为何杀了我侄儿?”
边庆铎说道:‘你侄儿不是我杀的。“顾长斌说道:‘程开远他们都可以作证,顾简山临死前,说到你是杀死他的凶手。“边庆铎说道:’我边庆铎虽然没什么显赫的威名,却又不是藏头露尾的人,是我杀的,就是我的杀的,不是我杀的,我何必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