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厂长被送进医院，一直查不出什么引起他昏迷的外伤，他只是昏睡了几天后就自然醒来了，像没事人一样，却对当天的事只字不提，只是得知姜华的尸体在警察局后，他去认了尸，说了事情的经过，还说尸体是他放在地窑里的，他不想埋掉，是想经常去看看她，没有置办棺材坟墓，也是怕自己当时在世的妻子不高兴，也怕自己负心的事让别人知道影响自己的前程。
但现在一切都昭告了天下，他的秘密自然是瞒不住的，于是他在一个月之内将自己的工作做了交接，带着姜华火化后的骨灰和老爷子去了南方，没有再回来自是后话。
工厂安稳了一段时间，离近新年也越来越近，就在离近放假前一周，有几个车间来了一批急活需要加班，而领导安排食堂给做宵夜以滋奖赏。
我自然是要陪姑妈的，不过这次不用姑妈亲自下厨，只是打个下手，晚上十点半去做好饭就可以回家了。
记得那天月亮很亮，下过的雪也化得差不多了，我和姑妈的同事忙完了手里的活，就坐在外厅等着厨子炒菜，然后将菜提到车厢去给他们吃。
几个人闲坐无聊又开始讲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我一面玩手机一面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苏叔说他昨天晚上给另一个车间送饭去听几个工人说他们车间前两天发生的怪事：
当时是午夜十二点半，他们当日的任务剩下不多了，一半工人已经完成就先走了，只有他们四五个人正在干活，这个讲故事的工人是是在中间的车床上干活，一面听着音乐，正干得起劲，余光就看见车间的棉门帘被掀起来一下，他以为是车间主任来了，也没有正眼去看，只是扭脸瞅了瞅，看见一个人走了进来，就站在最后一个工人身后，当时机床声音大，他又听着音乐，看见那人站在那个工人身后以为是他别的车间的朋友也没有在意。
当他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后关了机床，其他人还有一两个零件也就结束了，他就坐在一边看手机，这时候他发现刚才进来的那个人不见了，以为是跟人说完话走了，可是那个工人还是在认真工作，但只剩下最后一个活时，车零件的刀头突然崩了，他只得停下车床去车间最后的工具室磨刀。
在每个车间的最后有一个小屋，里面有机器砂轮，工人们的刀崩了，或者不锋利了就去那里打磨。
他看了会手机，突然听见那个工作气喘吁吁地跑来，他一抬头，看见他脸色很难看，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拿着刀头快到工具房的时候看见里面亮着灯，还看见有人在里面磨刀，就在外面等，可是等了一会儿他发觉不对劲，当时他们加班的就剩下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五个人了，他还回头数了数，是没错都在外面，那么里面磨刀的人是谁呢？
他这么一想，就觉得有问题，于是他就去拉工具室的门，可是一拉之后发现里面漆黑一团，没有人灯也是黑的，他发了会呆，没敢进去重新把门关上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听见工具室里传来了砂轮机启动的声音，他回头一看，一个人影正被里面的灯光从门缝投射在外面的墙面上，他当时就吓得寒毛直立，赶紧折了回来。
这个工人一听还以为他开玩笑故意吓自己，就跟他一起去，结果，正如那个人说的一样，他们还没有靠近，就看见工具室里灯光大作，一个人影正印在墙上，他们没有再往前走，他拉着那个工人就回到其他人身边，正好那三个人的工作也完成了，他们连机器也没有擦直接出了车间。
当他们回到宿舍后，另外三个工人问起，这个工人才说，那个工具室的灯泡是在正顶上的，怎么可能会把人影投映在外面的墙上？只能说明当时是有不干净的东西站在门外看着他们！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都吓坏了，第二天上班让车间主任训了一顿，说他们走车床也不擦，下次再这样就扣工资，但是当他们把遇到的怪事说了之后，车间主任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他们以后尽量早点完活，磨刀头的事天亮就弄好。
后来这个工人想起来问另一个工人，问他昨晚是谁来找他了，那个工人却说根本没有什么人到车间找过他，更没有看见有人站在他身后和他说话。
苏叔说到这儿时就停住了，我听得一身冷汗，厨子的菜正好炒完盛在盆里，我们就帮忙抬出来分装在餐盒里装进保温箱，又打了汤在保温桶里后，几个人分工抬出食堂向着不远的两个车间走去。
苏叔他们进了第一个车间，我和姑妈几个人进了对面那间。
车间是个长方体结构，左右两边是落地大窗，屋顶很高，还有半空的吊车停在最尽头处，落地窗前是一台一台高大的机器，有六个工人分别在一台机器前认真地工作着，车间里灯光大亮，只是空气里有一种奇怪的混合着金属的气味，却并不刺鼻。
我们抬着东西进去放在大门一旁的休息室里。
休息室也不大，约有二十多平米，靠墙的三面都是皮质的简易沙发，一面是扇窗户。
中间是个长条桌，角落有个火炉。
这是平时供工人们休息的地方，长桌上放着他们的水杯，我将水杯移到窗台上，他们将保温箱放在桌上，汤桶放在地下，我从袋子里拿出一次性的餐盒，姑妈给餐盒里盛汤，其他人把装着饭菜的餐盒一个个摆在桌上，有人转身喊了句开饭，几个工人就停了手里的活，关了机器跑来吃饭。
我和姑妈留下来等着收拾餐具，其他人就抬着汤桶先走了。我看着他们捧着饭盒吃得有滋有味反而觉得他们很辛苦，每个月赚这些钱真是太不容易了，好在这里有个好领导，每晚还给他们供应热汤热饭，让他们吃饱吃暖。
姑妈一面跟他们闲聊一面等着，等他们快吃完时我已经哈欠连天了，又不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打，就走到休息室门外，外面略凉一些，我也好提提神。
这时我又想起刚才苏叔说的那件怪事，就往对面看去，对面的车间也是灯光大亮，里面没人，应该也在吃饭，我无意中往对面看了一眼，不由得咦了一声，因为我看见对面相隔三米之外的另一个车厢的窗户内也亮着灯，几个人走来走去的似乎也在干活，姑妈他们做的是两个车间的饭，可是那个车间的人也在加班没饭吃怎么办？会不会是姑妈他们弄错了？
于是我折回休息室去问姑妈：“姑妈，咱们的饭是不是做少了？”
她往桌上看了看，奇怪地问我：“这不一人一份吗？汤也还有富余呢，不少啊。”
我忙摆手说：“不是这里，是隔壁的那个车间，我看见也有人加班呢，没做他们的呀。”我的话音未落，吃饭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怔怔地看着我，其中一个说：“隔壁？不可能，今天就我们跟对面车间加班，隔壁六点人就都走了，我刚才上厕所还看见上面挂着大锁头呢。”
我一听也蒙了，没人？我明明看见有人走来走去的嘛，于是我再次走出去往对面看，这一次，我看见对面的窗子时一团漆黑，根本没有人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