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合有些迟疑。他此刻很被动,进,无法穿越游魂地带;退,不知道离开死灵之地的方法;而且还有梁天方在一旁,他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想法。虽然目前为止未曾表现出敌意,但若真是千年前的人物,能在这死灵之地存活至今且保有神智,绝不简单,也定有所图!
“我知晓你的顾虑。”梁天方毕竟存活了上千年,一眼就看出江合心中所想,道:“此地名为千里养魂阵,说是养魂,实则祭献,只准进,不准出。”
“这里的一切都是彼此相连,一旦有人离开阵法,就可破阵。而聚灵池则是阵眼,阵破,聚灵池也会跟着崩坏,到时候你所寻之人自然安全。”
“至于我……”
说到此处,梁天方的情绪第一次有所波动,言语中也充满无奈、向往、和回忆的苦涩。
“倘若是你,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终日与这些没有神智的游魂一起,千年之后,你想干嘛?”
江合了然,他想起自己在魂引奇妙境中的心绪,千年孤寂,有太多的遗憾,哪怕可以回去看一眼,也是奢望。他有些同情梁天方。他不过是处于魂引状态,而对方则是真实的被困千年,怕是以往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红颜枯骨,沧海桑田。
毕竟,就连大陆,都变了模样。
“破阵之事,可当真?”
“此事只是我猜测,五成把握。”
“聚灵池既是阵眼,何不破了阵眼,那样,这千里养魂阵自然破除。”
梁天方微微一笑,道:“聚灵池里里外外足有上百道阵法保护,所有靠近之人都会被强行吸纳进去,成为这千里养魂阵的运转能量。莫说是我,就算所有人同时出手,也不可能撼动聚灵池半分!”
“跟我走吧,我只是一个想离开此地的孤魂而已,没有理由骗你。”
说完,梁天方便自行向前走去。
江合看着对方背影,沉思片刻就追了上去。
他的确没有其他选择。
见江合跟上,梁天方露出笑容,挥手散出一道灵魂气息将之包裹,比之他自己的灵魂晶体阵效果好上数十倍。
江合默默的跟在梁天方身后,心中思虑,却也有些疑点。
“前辈,据晚辈所知,这千里养魂阵也曾有其他人进来过,为何没有破阵?”
闻言,梁天方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炯炯的盯着江合,好似想要将他看透一般,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
“这就是我之前跟着你的原因。”
江合不解,侧头表示询问。
“在你之前,或多或少进来过很多次人,但他们无论实力高低,只要进来,都会在很短时间内被阵法炼去肉身,只剩魂体,无一例外!而你,实力一般,却安然无恙,或许,你就是破阵的契机。”
江合闻言惊讶,将信将疑。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所以就无法全信梁天方的说辞。
自此,两人一路之上再无言语,直到一座高峰前。
此峰应是很高,只是在这昏暗的养魂阵内看不真切,只能看到视线末端模糊的山体之上应该还有很多部分。
江合随着梁天方继续向前走去,山脚有两人,一身黑甲,腰悬长剑,远远的就盯着二人。待到近前,两人陡然拔剑,其中一人冷言相对。
“梁天方,此处不是你能来的地方,速速退去!”
江合停下脚步,不言不语也不动,静静观看。
“我来此,是有要事见吴进。”
“放肆!君上之名,岂是你能直呼!”两名黑甲踏步上前,剑尖直抵梁天方要害,气氛剑拔弩张。“若非君上口谕,我等岂容你这个反贼存活至今!”
梁天方也不恼怒,而是侧身指着江合,道:“你二位想必也发现了他的不同之处,这或许就是破开养魂阵的契机……”
两名黑甲闻言面面相觑,他们实力强大,保有神智,自然明白梁天方话中含义。随后,退后一步,收起长剑,道:“他可以进去,你不行。”
梁天方洒然一笑,来到江合面前,道:“去吧。”
江合没有动,而是皱眉盯着两名黑甲,这两人语气冰冷,煞气颇重,不像好人。
“没事的,吴进不会为难你的。”梁天方再次出言。
此话一出,就让江合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了。
据他所知,瑞贤帝吴进荒淫暴虐,压榨百姓,梁天方作为起义军首领,受民爱戴,声望极高,按说和吴进必是死对头才是,可此刻听梁天方话中意思,好像他很了解瑞贤帝吴进,且比较认同,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哼!”两名黑甲听见梁天方再次直呼瑞贤帝名讳,不满的冷哼一声,却没有发难。
江合跟在一名黑甲身后,脚下山路宽广,纵然时隔千年,依然可以感受到当初修葺时的精致和严谨,沿途几乎没有断层的破败殿宇在浓郁的阴死之气中若隐若现,似乎还在哭诉着她们曾经的辉煌。
山上没有草,没有树,也没有游魂,除了脚步的踩踏声,就只剩下阴死之气的呼啸声,一副浓浓的死寂气象。
大约过去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山顶,这里的阴死之气相对稀薄,视线也开阔不少,就连温度也不那么阴冷,有了一丝丝暖意。
黑甲示意江合在原地等待,他自己则向着前方保存还算完好的大殿走去,江合则向着那个方向投去目光,大殿外还有两名黑甲,看外形应是一男一女,带着江合上山的黑甲走过去与那两名黑甲窃窃私语一番,随后两名黑甲抬头看向江合这边,江合没有躲闪,与之目光相对,随后那三名黑甲再次商议了几句。
江合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不过大抵也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很快,那名女性黑甲再次看了一眼江合后转身走进大殿内。
约莫也就十多个呼吸时间,女性黑甲去而复返,并招呼江合上前。
江合没有迟疑,且殿门也没有关闭,只是在路过那两名黑甲时侧头看了一眼。
大殿之内很明亮,中间有一坛火焰在熊熊燃烧,好像这里已经不在阵内,而是来到了死灵之地之外。
江合缓缓向里走去,并扫视着大殿内的一切,很简洁,没有过多的摆设。
火坛的另一边有一位红衣女子正在一张桌子上摆放着什么东西,应是觉察到江合的走近,抬头看了一眼这边,因为有火坛火焰的阻隔,没有看到脸部。
然后则是右边阳台上背对站着一名男子,身材高大,腰背挺直,一身白衣,当江合看过去时,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浓眉大眼,一身正气,上下打量着江合。
应是比较满意,那人渐渐露出微笑,并走到江合近前。
江合立时感到一种压迫。并非修为实力,而是一种来自上位者的独有气势。
“见过瑞贤帝!”
江合抱拳,却没有低头,更不可能跪拜。
他虽生而为仆,但江离告诉他,遇见任何人都不可自降身份,因为生命本就是平等的。
“哈哈!千年前的世俗凡称而已,早就过去了,叫我吴进即可。”吴进爽朗大笑,声音豪迈、洪亮。
江合点头称是。
“进哥,果盘好了。”火坛另一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吴进闻言,拍了拍江合肩膀,道:“走,先吃点东西。”
江合心里膈应,这死灵之地,能有什么吃食?不过,他也不好表现出来。
走过火坛,终于可以看清红衣女子……
遥遥云上月,缈缈雾中仙……如仙谪尘。
饶是江合,也愣神了瞬间,然后果断移开目光,不再去看红衣女子。
这一幕被吴进和红衣女子看在眼里,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果盘,确是果盘,是几个看上去很普通的苹果。红彤彤的,应是很可口。江合拿在手中,很是迟疑,他怎么也想不通,这死灵之地内连跟草都没有,哪来的苹果?
他觉得,十有八九是些障眼法。
后来,吴进大笑中给他解释,他和红衣女子居住的这个大殿,当初布阵者特意设立了一个阵法,可以隔绝阴死之气,而在后院内正好有一颗苹果树,每年都会结些果实。
江合闻言有些尴尬,为了缓解气氛,他咬了一口苹果。
可是那口果仁入口即化,一股能量直通四肢百骸,然后一部分汇聚在丹田,一部分直冲脑海!
前后不过三个呼吸,江合明显感觉到自己刚突破的修为又精进不少,就连灵魂力量也有所增加。
江合心中大惊,难以置信!
提升修为的珍奇异果虽然不多,却也有些,可能增强灵魂的实在太少太少!
“好吃吧。”吴进笑眯眯的看着他。
江合知道自己失态了,干咳两声,道:“吴……”
“你若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大哥。”
江合下意识的揉揉脸,道:“吴大哥,这苹果……好奇特。”
“嗯。其实,这是白莲栽种在此处的,说是可以保我夫妻二人千年魂不灭。”吴进语气突然变得低沉,尤其是说到白莲时更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
“进哥……”
感受到吴进的情绪不对,一旁的红衣女子温柔的挽着吴进手臂。
吴进转头看向红衣女子,神色爱怜,伸手搭在女子手上,又转过头来看着江合,道:“往事不提也罢。这苹果既然对你有益,就都给你吧。”
“这……”江合想要拒绝,可还没说出口就被吴进打断。
“无妨。此物我夫妻二人也没少吃,已然没有效果,再吃也是浪费。”
“那便多谢吴大哥!”江合不再推辞,此物于他来说,确实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