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在囚车之上,虽行动受制,却也实实在在地见识了一下逍遥谷外面的花花世界。觉得除了有些地方比逍遥谷中热闹一些之外,也不过尔尔。
倒是人心难测,着实让连离大开眼界。
至于亥州会是什么样子的,留仙大会又是什么样子的,最重要的,那曲无尽口中最后的金刚方士是什么样子,连离还是颇有些好奇。
“曲老头,那留仙大会几时召开啊?”连离传音入密。
“冬月初八。”片刻之后,曲无尽的声音传来。
“喔,算来还有一个多月。曲老头?”
“嗯?”
“那个很重要是吗?”
“什么?”
“你那个未完的心愿。”连离顿了顿,道:“从你藏进我的身体,到冬月初八留仙大会,正好是七七四十九天,你算定了在魂飞魄散之前可以完成心愿,所以,那很重要?”
“那是自然,你知道的,很少有人进出饶山,我没有那么多机会。”
“如今我身非自由,也不知那日能不能到那留仙台。”
“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放心好了。”
“嗨,曲老头?”
“嗯?”
“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哪个人?”
“托你传功给那什么最后的金刚方士的人?”
“你问这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那是先师,是先师托我将毕生所学传给最后的金刚方士。”
“原来如此,金刚方士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吗?”
“师父他老人家,有言在先,只有那最后的金刚方士,能解救人们于水火之中。”
“什么水火?”
“鬼魅将出,六道即乱,丙寅炉火,天下难安,北方鬼魅将解除禁制,大举入侵中原,民不聊生。”
“咳,咳……”连离干咳两声,道:“曲先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你自己……也是鬼魅。”
“鬼魅与鬼魅总是不同,好比你与千树叶也不同吧。”
“我倒错怪你了。”
“错怪什么?”
“我以为,你……唉,我不知道你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竟是要为了拯救天下苍生。”
“那你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不怕你笑话,我以为你是答应你的姘头,要将一身本领传给你的私生子。”
“……”
“那金刚方士如何能解救人们于水火之中。”
“我也不知,但先师通天之才,他说的总不会错。”
“想必如此。”
“你是不是想让我将毕生所学,也传授于你?”
“你怎么知道?”
曲无尽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愿教你,穷我一生,所修习的皆是水行元气,其法门与火行元气的修行之法相去甚远,你知道的,水火不容,若是强行用水行元气的修行法门来修炼火行元气,其实是缘木求鱼罢了,我不能将所学传授于你。”
“曲老头,我相信你!”
“我还要恭喜你。”曲无尽又道:“而今三十六经脉已通,比我预想的要快得多,接下来需要做的,是仔细拿捏体内气息,外锻内炼,使经脉日益强健,不可懈怠废功。”
“唔。可以打架了吧?”
“只要气息拿捏的好,不要因为心神不宁导致气息收放无度,打些小架是可以的,只是,无故斗气,总是不利于修行。”
“……”
天色渐晚,押送队伍缓缓前行。
“得,得,得。”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音,若是没什么十分紧要的事,少有人会把马儿催促成这样。
连离转头去看,朦胧中两匹白马在暮色中疾驰,马上的两人白衣胜雪。
“呸、呸、呸!”
连离吐了几口口水,道:“这是什么兆头,也太晦气,又见了两个奔丧的。”
待那两匹马奔得近了,连离这才看清楚,马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遇见的那一男一女两位白衣客。
那白衣中年男子径直又行到了连离面前,上下打量着连离,微微颔首。
连离被他瞅得心中发毛,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那白衣男子打马离开,又赶路去了。
“去奔你的丧去吧,老东西,看什么看?!”连离兀自骂道。
只听“叮当!”一声,忽觉手腕儿处猛然松动,定睛看去,竟是手上镣铐从中断裂,从手腕上脱落下来,落在了囚车之上。
连离吃了一惊,旋即又一阵窃喜,当下默不作声,不敢声张。
“叮当!”又一声响声,只觉脚腕儿处也是一松,好似脚镣也从中断裂。
连离心下大为诧异,他面不改色,扭动身体,将锁链弄得叮当作响,遮掩方才的声音。
见身旁的武卒们都未以为意,连离才放下心来,心中暗喜,暗道:“这手镣、脚镣怎地莫名其妙断裂?真让人费解。”
难道是方才那个奔丧鬼出手相救?这可怪了,他与自己素不相识,何以会出手相救,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如此厉害?
若然不是他,还能是谁?这老儿丑是丑了些,心肠倒是倒不坏,罢了,既然手脚镣铐都已断裂,终究是件好事。
“若是小老儿没记错的话,前方不远处就是白鹿镇了,那里地势险要,又称二道关,是去往大云城的必经之路。”一名年纪稍长的武卒向年轻武卒们介绍道:“莫看这镇子小,只有几十户人家,可此处乃是交通要道,往来官家、商旅众多,所以镇上客栈、酒家、赌坊样样不缺。”
那武卒说着竟而笑了起来,武卒们自上路以来,酒是喝得少了,赌就更没有机会了,此时听那年长的武卒说起,勾起了酒瘾、赌瘾,一时都心痒难捱。
“咱们风里来雨里去,风餐露宿惯了,哪住得惯什么客栈,倒是天寒地冻,要是能吃上两碗酒暖暖身子,也就知足了。”
“最好能在赌上两把,我的手啊,可太久没碰赌了。”
嘈杂声四起,竟都是在说吃酒赌博的事。
那武卒头领可把这些话都听在耳里,他心知手下这些人跋山涉水,已然辛苦异常,若是此时在这镇上不让他们找些乐子,难免让他们心怀不忿,说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当即朗声道:“连日奔走,诸位十分辛苦,只是军纪如铁,想赌博的,待此间事情一了,咱们回到同州,想咋赌便咋赌,眼下就不要再想了。至于想喝酒的,一会儿到了镇上,好好找个酒肆多打些酒,不过,丑话说到前头,谁可都不要贪杯,误了事情,谁都担待不起。”
众武卒闻言一阵欢呼,俱是欢喜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