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晔猝然一惊,眼睁睁地看着那赤色巨蟒向自己扑了过来。
只见那细长的蛇信在半空盘旋,黑色的涎水从嘴角滑落,滴在了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洞。
巨蟒的口中隐隐露出的漆黑食道,似是连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对于蛇类的恐惧,早已被祖先铭刻在了我们的基因里。
这一刻,刘晔似乎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彻底化为了一个普通人。
他几乎骇地汗毛悚立,浑身僵硬。
眼见刘晔即将就要丧生蛇口,忽然一道龙吟声从他心底响起。
“吟!!!”
刘晔猛地从床上翻坐而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胸口急促地起伏,将大量的冰冷空气吸进肺里,新鲜的氧气加速了血液的循环,剧烈跳动的心脏也逐渐放慢了下来。
刘晔有些惊魂未定。
他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凉意,才恍然惊觉自己后背已是汗湿了一片。
“我刚刚……是在做梦?我怎么会做这种梦?”,刘晔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但只是瞬间,这股茫然就飞速退去。
他意识到了不对――自从有了梦境世界之后,他何曾做过这种不受控制的梦境?
更何况,踏入了修行后,他精气神充盈完足,一般情况下都是神思无漏,又如何会做噩梦?
事出反常即有妖。
最重要的还是――他居然在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忘记了梦中的所有经历!
这必是有情况发生!
刘晔再次进入梦境,召来黄粱问询。
“刚刚我做了一个噩梦,但在梦醒时刻忘记了所有,你有注意到我做了什么梦吗?又或者,你能帮我回忆起梦境的记忆?”
小胖砸黄粱苦着一张肉乎乎的小脸。
“二老爷,刚才我游览于诸多迷离之梦中,未曾注意到您陷入梦境……至于追溯您的梦中记忆,这个我倒或许可以尝试一下,但却不一定能保证成功。”
刘晔心中失望,却只得无奈叹息道。
“罢了,你且试上一试。”
接着,黄粱便尝试用自己的天赋神通,带着刘晔再次入梦,追溯过往记忆。
可最终……却只是空茫茫一片干净。
那个梦境仿佛不存在过,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若非刘晔确定自己做过梦,并且还记得自己从梦中惊醒的异状,否则怕是都要怀疑到底有没有做过梦。
得不到答案的刘晔又去找了香香,可惜依旧毫无所获。
心事重重之下,回到了现实的刘晔已经完全失去了睡意,那个被遗忘的梦境堵在他心中,让他如鲠在喉,不得安眠。
“事出必有因……那么是哪里出的问题呢?”,刘晔一双眉毛都几乎拧到了一块,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凝重。
他仔细回忆起近来发生的所以事情……然后,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在大街上拦住他、给他看面相的老者。
“命犯太岁?必有一劫……”
刘晔忽然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良久的沉默……
望着窗外已蒙蒙亮的天色,刘晔才恍然发觉时间已是不早。
思及奉常许下的课程,他终于不在耽搁了,起床穿衣洗漱,接着又快速用过早食,就前往了王宫。
今日,奉常对于刘晔没有迟到的行为,而感觉相当满意。
见奉常心情颇佳,刘晔忽地心头一动。
他将自己夜半惊醒,却于清醒之际忘记所有梦中场景的事情说了出来。同时也将他在道旁遇到那位相面老者的事情说了一下。
他寄希望于,这位隐隐有着特殊手段的奉常,或许可以给他什么意外的指点。
哪知奉常却是一声冷笑,说道。
“前些日子,陛下收天下之兵以铸金人十二,怕是惊动了不少蛇鼠虫蚁……某些老家伙按捺不住,亲自动身来咸阳窥视大秦的气运,你应是遇到了其中的一位。”
“至于你说的梦境,也该是他的手段,正是挖了陷阱,诈作机抒,请你惊慌入套!且冷眼旁观,不去理他,过几日你再看看,保管原形毕露!”
看着奉常如此态度坚定,刘晔虽然还是有些犹疑,但终究没有再行辩驳了。
按照计划,他今日就该学习祭礼了。
这祭礼的学习应该早就开始的才对,但之前就因为迟到的事情而惹怒了奉常,导致学习计划拖后了好几天。
现在若是又惹到了奉常不高兴,恐怕就不是迟几天那么简单了。
于是,刘晔也只能按下了梦境之事。
又没过多久,奉常就开始传授刘晔祭礼之道。
学习祭礼自然不是手把手的教学,奉常首先扔给了刘晔一堆书卷,上面记载着种种祭礼的规格形制,乃至相应的礼乐。
所以,刘晔依旧做回了他的老本行――抄书。
他需要将这种种祭礼的规章制度仪式,都尽数了然于胸……如此,方可继续下一步的流程。
早就已经习惯抄书的刘晔,倒也没什么不满。
不过,他却惊奇地发现,他所要抄袭的书卷似乎不仅仅只是大秦的新朝祭礼,还有周礼、齐乐、鲁乐、赵音、魏音……甚至,还有断篇残章的殷商古祭!
凡有文字所载,华夏文明传承诸朝,其种种祭礼、祭乐都尽数敞开在了刘晔面前。
这是一种难以估量的造化。
那一段段古老而神秘的岁月被轻轻擦拭沉封的灰烬,一副副沧桑的历史画卷被轻轻揭开,文明史诗再次跳动起华美的乐章……
刘晔仿佛看到了,一条浩瀚无垠的历史长河滚滚冲刷而下。
“所谓祭祀,便是凡人沟通冥冥神秘,奉献祭品而换取庇护……”
“而祭祀之极,莫过于祭天!”
“王者统帅众生之意,祭祀冥冥上苍,承天命而立纲常。”
“这就是‘天命’啊!”
主持祭祀、承载天命的人,其称呼一变再变,曾号‘王’,或曰‘天子’……而今自是称为‘皇帝’。
但,其本质终究未变。
――这都是人主,人道之主。
而掌管祭祀礼仪的人群,却变换了许多面目。
在上古有着‘巫师’沟通冥冥,在先秦亦有‘礼师乐官’祈思上苍……而到了后面的诸多封建时代,祭祀的权柄就落到了儒家的手里。
于是,在赤色光辉横扫历史沉珂之前,儒家就彻底掌控了对‘天命’的注释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