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看着言初心这样心疼,也知道老人家没坏心,更清楚以前最疼爱的就是言初心的母亲楚婕,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伤感难过无处发,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算得上能体会她痛哭的对象,也没多想就提起来了。
楚江远的眼里也覆盖上一抹暗沉,眉宇间隐约有伤感浮现出,气氛霎时间变得沉重起来。
沐婉见状连忙扶着老人去沙发上坐下来,岔开话题。
闲聊间,老太太拉着楚江远的手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你父亲,没来?”她问着,言初心却隐约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悲伤和失落。
老太太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挂上泪痕,“看来他还是怪我,恨我,不愿意原谅我。”
楚江远回握住老人家的手安慰道,“您老多虑了,我父亲最近身体不好,夜路太折腾了,我们担心他身体受不了,劝了好久才让他同意明天再过来。他很挂念看见您。”
楚江远不是单纯的哄老人开心而已,说的是实话,到现在楚老爷子卧房摆放的照片还是那张全家福,这么多年了,一直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放在身边自己一眼就看得到的地方。
老太太闻言终于开心起来,点头连连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都这个年纪了,再大的仇怨也随着时间冲淡消失殆尽了,毕竟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只无尽的想念,盼着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大家见面的机会再多几次。
后来言初心才知道,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爱上了一个穷小子,标准的上个年小言开头套路。
后面自然就是老太太家里人不同意,那时候门第观念比现在要重,大门大户的一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所以想尽了一切办法阻止两人见面。
可是老太太当时年轻,小姑娘情窦初开的年纪,满脑子都是爱情,觉得家里给的都是沉重的枷锁。终于有一天,和情郎约好私奔,因为有前几次被抓回去的经历,两人故意制造出被落江的假象。
那时候刚下过大雨,江水急的能把过往的船只都吞了,更别说两个根本就不会水的年轻人了,落了江根本没活路。
当时楚家父母急的到处找人打捞,声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连续在江里打捞了一个月也没捞到点什么,自此母亲一病不起,没多久就郁结而终了。
而父亲呢,因为连续遭受打击,开车的时候精神恍惚,出了车祸也当场死亡。
这个时候早已嫁为人妇的楚老太太这才问讯回来,可一切都晚了。
老爷子自那时候起便和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唯一的亲人断绝的关系,在接受了家业后,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这个伤心地,一走就是几十年,再也没回来过。
只有言初心的母亲,从小跟这个姑姑感情比较深,时不时的偷偷跑回来看看,小住上一段时间,也因为认识了言初心的父亲言廷升。
坐在一起聊了好久,言初心很喜欢听老人说话,因为很想听到她说关于她妈妈小时候的事,希望自己听多,能梦见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怪自己不懂事啊,自从她离开后,言初心一次也没有梦见过她。
一大家子的人,坐在客厅里聊了好久,最后还是担心老人家的身体,才勉强劝说老太太回去休息,约定好了明天等楚老爷子来,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
众人起身纷纷往门外走的时候,刚刚介绍过老太太家的孙媳妇叫叶涵,上前来拉住言初心,“我认识你。”
言初心不解,处于礼貌还是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嗯,我也认识你了,刚刚姑姥姥都介绍过啦。”
叶涵摇头,急忙解释,“不是,我是说在此之前,我见过你的照片。”
“什么照片?”言初心更是一头雾水了,心想着难道是自己小时候的?
叶涵双眼放光,“我表弟家里有你的照片,说是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小学妹给的。”
言初心这句话自己有印象了,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绝对不是照片绝对不是她给出去的。
说起来这件事也是个大乌龙,还是她读研的时候,当时的一个学长是她的舍友暗恋对象。在快毕业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跟学长表白,拉着她从手机里洗了好多张照片出来,其中还厚好几张在言初心不知道的情况下偷拍到的。
结果,就闹出了后面这么一个大乌龙,在那个舍友递情书的时候,信封里的照片装成了她的了,等学长上了车离开这座城市,那个舍友才发现自己放错照片了,就是想换也换不回来了。
当时为了这事,那个舍友还跟她置气了好几天。
言初心怔住了,没想到这么巧,竟然这都能碰见。她没想到能这么巧,试探的问:“那……你的表弟是不是叫厉知秋?学医的。?”
“对!”叶涵高兴的眉眼弯弯,比她还要激动,仿佛是她终于重逢了初恋一般,“刚刚我还担心自己认错了,果然没有吗,就是你!”她拉着言初心的手迫不及待的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甚至还添油加醋的说了一段缠绵悱恻的暗恋故事,硬生生的那个学长说成了言初心的白月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言初心想解释,却一直没机会,最后老太太高兴的不行,被叶涵这么一搅和,觉得亲上加亲最好,当即让叶涵打电话,让厉知秋明天聚餐的时候也要来。
“真是太有缘分了!”叶涵还在说这句话,言初心却只觉得噩梦似的头痛的要命。
楚尧在一旁看着热闹,偷偷拿出手机将叶涵慷慨激昂的讲述言初心的暗恋故事,以及那封附带照片的情书一事分秒不落的全部录下来,非常大方的直接发给了此刻还远在国外的某人。
墨城坐在车后座,正往机场的方向驶去,山狼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男人,发现自从他收到一条信息看了之后,那张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冷,恨不得把整个车厢都给冰封了,眼神里露出的凌冽戾气,连他从后视镜里偷看都能感受到那眼里面的肃杀。
到了机场,车交给了这边的属下开回去,然后山狼拎着行李箱跟上去。
徐楠和轻水早已等候在机场里,远远的看见墨城就迎上来。
“老大。”
“二爷。”
二人齐唤出声,而墨城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径直越过两人走过去,脸臭的难以形容,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就只是刚刚的擦肩而过,轻水和徐楠都非常明显的感觉到了其中的压力。
“怎么回事?”轻水好奇的问后面拖着行李箱的山狼。
山狼把手里的两个行李箱分一个出去塞到徐楠手里,看了眼墨城走在前面的背影,压低了声音回道:“老大被刺激到了。”他刚刚不小心偷听到了视频里的对话,“不知道是谁给老大发了个视频,好像是初心姐越到了她的学长,那个学长还是初心姐的白月光,初恋!”
山狼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兴奋,正说着前面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
墨城转身,勾着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山狼,看的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墨城压着怒火,“很闲?要不要去基层打发时间?”他眯起眼,“非洲那边有个项目,缺人。”
山狼猛地摇头,“不闲!我一点都不闲!真的!”
徐楠白了他一眼,轻飘飘的留下一句,“活该。”搂着自己女朋友去办托运。
老宅即便是空了这么久,可每个角落依然是一尘不染,窗明几净。落叶归根这一观念几乎深种在老一辈人的骨子里,年纪越大越怀念过去了。
楚老爷子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时时刻刻都挂念江州这边的,只是强撑着最后一丝倔强不愿意低头。
老人家要强一辈子了,到老了也不愿意先认输,可是血脉至亲的关联是在大的怒火也无法浇灭的。
所以楚老爷子背着所有人,安排了几个人在老宅这边打理照看着,即便是没人住,可佣人保姆,园丁,该有的一样不缺。
每一间房间保留的原有的样子,天天都有人打扫一遍。
托老爷子福,大家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也能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
言初心被安排在她妈妈以前的房间,房间里的布置还是和原来一样。
房间在三楼,是一间带有独立卫生间的卧室。浅灰色与白色搭配的装修风格,使整个房间看起来更加清爽娴静,就像她的妈妈一样。
入门是一张浅灰色沙发,圆面茶几被圈围在沙发中间,上面摆一个镀金银色花瓶,里面是几只新鲜的百合花,那是楚婕最喜欢的花,像她的人一样,清冷高贵优雅却不失纯真,简单一眼就能看透,让人不忍心亵渎她的美丽。
花束按照楚老爷子的吩咐,每天都有人换新的,就像M市的楚家一样,即便是所有照旧,模仿者亡者生前的一切习惯如故,可他依然不敢踏进女儿的房间半步,会触景生情。
沙发里面放着一张白色的欧式双人床在沙发左边,软包床头上方的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沿床横向铺放了一张白色地毯,里面往外三米间距是一扇大大的落地窗,窗前放了一张意大利真皮米色沙发,上面铺着质地柔软的毯子。
窗帘也是白色欧根纱质地的,窗户没有关上,有风从外面吹来,吹起的窗帘像跳着舞的精灵。言初心裹紧身上的大衣,往窗外走,外面是一间阳台。她坐在吊椅上,放松身子人随着吊椅摇晃着。
从这里正好看见花园里的喷泉,言初心模糊的记忆力对这个喷泉仅有的印象就是阳光下,高喷而落的水像是童话书里仙女教母的魔法棒,闪着璀璨的光芒。
而眼下这个季节里,因为天气太冷,为了防止泉眼结冰而让喷泉毁坏,已经停了喷泉的供水,关上了喷泉。
言初心闭着眼仰头靠在吊椅背上,吸了吸红红的闭着,静静的感受着这个房间的一丝一毫呼熟悉的气息,心却被攥着越来越近,酸涩在里面蔓延开来,让她鼻腔发酸眼睛涩痛起来。
晚风呼呼的睡着,寒冬里的风吹在人脸上久了像刀割一样的痛,一滴眼泪刚从眼角滑落便被风吹干,只在白嫩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证明它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