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初心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窝在长椅与墙壁之前,环抱住肩的双手上,骨节因为用力到骨节发白,沾染到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直往她的鼻子里蹿。
她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拧成了一个死结,痛的她快要窒息了。整个人也像是被人狠狠的按入寒潭中,浑身颤抖的厉害。
墨城一下飞机就接到了徐楠的电话,沉默的听完了徐楠汇报的情况后,他脸上表情不变,最后只是淡着语气沉沉的说了句:“嗯,我知道了。”然后没等徐楠发问,他变挂断了电话。
徐楠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发愁,又瞥了眼那边一直窝在角落里的女人,想到刚刚电话里男人冷漠的声音,顿时也有些不忍心了。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抬脚走过去,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尽量将语气放自然:“别担心,你朋友吉人自有天相,死不了。”
他一个大男人,整天就和一帮兄弟打交道,接触过的女人不是在床上,就是在去床上的路上,哪里会安慰女人。
他跟着墨城混近十年了,每天几乎都是在枪林弹雨下讨生活,“死不了”这三个字,对于他们这样的人真的是最切实的了。
可言初心和他们自然不能比的,“死”这个字对于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是大忌。尤其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更是不能提到的字眼。
果然在徐楠说完这句话后,原本静静窝在角落里的言初心倏地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他,满眼的厌恶,凌厉的目光恨不得将目前的男人生吞活剥一般。
徐楠也自知说错了话,挠了挠头讪讪的说了句:“你当我没说。”
她现在也没有力气跟他吵,望了望不远处的手术门上依然亮着的灯,心沉到了谷底。
盯得时间久了,就越发觉得那盏绿灯的森冷恐怖,脑子里也跟着信马由缰的想到了可能发生的种种不好的结果。
她吓得心一惊,用力甩开脑里浮现出来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将自己抱得更紧,头深深的埋在双膝之间。
当视线里刺眼的光线减弱,周围都像是随之安静下来,静的像是只剩下她一个人,眼泪也在此刻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一滴接着一滴……
墨城挂了徐楠的电话就改变了原本的路线,直奔医院的方向来找她。
他从电梯里出来,远远的便看见那女人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只,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可怜又无助的窝在角落里。她身上的衣服上沾着早已干掉的血,有些触目惊心。
他蹙了蹙眉,迈步走过去,在经过长椅的时候他顿了顿脚步,扫了眼大咧咧倚坐在长椅上,闭眼小憩的徐楠觉得很是不顺眼,一脚踹过去。
徐楠猛地惊醒,以为是医院哪个工作人员,正要发火突然看到墨城的脸,险些脱口而出的粗口被他生生咽了回去,话锋突转惊呼出口:“老大?!”
徐楠的声音落入言初心的耳中,她整个人倏地僵住,用力咬了咬唇。
他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恭敬的朝墨城欠了欠身,然后悻悻然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墨城斜睨了他一眼,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没。”
墨城抬着下巴点了点手术室的方向,轻声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徐楠闻言双手一摊,耸了耸肩,“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除了有小护士出来通知血库掉血,现在里面的医生还一个都没见到呢,”他顿了顿,又说道:“但已经提前知会过了。”
墨城点了点头,视线重新落回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身上。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后抬脚走过去。
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双男士鞋让言初心的心狠狠的颤了下,突然鼻腔内酸痛的难受起来,她睁着一双盈满了水雾的双眼,缓缓抬起头看向头顶出现的人。
其实刚刚听到徐楠那声称呼的时候她就听到了,也自然知道能让徐楠这么叫的人只有他,可不知怎么的,脑袋里突然就想到了这段时间下来他把自己丢在别墅里不管不问,还消失了这么久。
一想到这,她就情不自禁的别扭起来。
她瞪着他不说话,似是带着怒意的瘪着嘴,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控诉的表情。明明已经很委屈很难受了,可就是死死的咬着唇,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下来。
她的眼睛哭得的太久,微微肿起来,像颗核桃似得,一点都不漂亮。
她不说话,墨城就也一言不发迎上她满是怨怒的实现。
他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视线自上而下的落在她身上。双手抄在裤袋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有一种胜却在握的淡定。
看着看着,言初心前一秒努力忍在眼眶里的泪水,此刻就再也控制不住,倏地的从眼角里冲出来,顺着脸颊往下落。
墨城愣了下,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先妥协。
他在她面前单蹲下,伸出手指腹在她沾满泪水的脸颊上轻轻一抹,叹了口气问:“哭什么?”
言初心抿了抿唇,想要张口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反而哭的更凶。
墨城微讶的挑了挑眉,一时间竟有些无措起来。沉默了片刻后,大掌揉了揉她头顶的发,声音也不自觉的放柔了,“别怕,有我在。”
明明还是那个语气,可言初心就是听得心里像是被一阵暖流温暖,连带着身体都跟着热起来。
她脑袋一热,不管不顾的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墨城被她突然的动作冲击的身体险些往后倒去。
他稳住了身形后低低的笑出了声。地上太凉,他担心她坐久了会生病,于是一手圈着怀里的人,带着她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了,言初心脚都麻的不行了,根本就站不住,好在有墨城的手臂圈着她支撑着,才不会让她摔倒。
鼻腔里是熟悉的气息让她心安,再也不是之前令她害怕恐惧的味道。整个人放松下来的同时,那种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的崩溃的情绪也以势不可挡的姿势向她袭来。
她双手紧攥着他的衬衫,脸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前。
她再也不需要极力忍耐的眼泪,一滴一滴,悉数落在他的衬衫上,逐渐晕染开来,像是烫着了他似得,让他的心倏地一揪,微微有点疼。
怀里的女人哭个没完,怎么这么能哭?女人就是麻烦。他在心里忍不住腹诽了句,可还是抬起手自上而下的顺着她的背轻抚着。
紧闭的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边摘下脸上的口罩边喊道:“谁是伤者家属?”
言初心闻言条件反射的抬起头,猛地退出墨城的怀抱快步冲上前,“我!”她满脸的焦急,晶莹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医生,“我是!”
“言医生?”出来的人是言初心同一学校的师姐,看到言初心的时候也是一怔,没想到会是她。
言初心现在根本没有闲心跟她打招呼,更顾不上解释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急切的问她,“学姐,她怎么样了?”
医生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眼,看了染得浑身是血的言初心,又瞥了眼站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一个同样浑身是血,另一个黑色西装黑色衬衣,有着如雕塑般完美的五官的脸,简直就是一个极品的妖孽。重点是他挺拔的站在言初心身后,那极具压迫感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第二次。
学姐匆匆移开目光,视线重新落回到言初心的身上,心里‘啧’的叹了口气,忍不住默默吐槽,关系真乱。
她心里一番自顾自的猜测,又想到不久前医院发生的那件“医闹”事件,更是将言初心从头到脚鄙视了一遍,可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半分异常的神色,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伤者已经抢救过来了,暂时脱离危险了,待会你们就可以去病房看她了。”
言初心激动的差点跳起来,“谢谢你。”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握学姐的手,“学姐,真是谢谢你了。”
学姐嫌弃的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然后放到身后,“不用谢,职责所在罢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毕竟不能像一些无德的医生,不顾病人死活。”
知道因为她在暗讽上次的事件,言初心也没时间跟她恼火,笑了笑再到了一声谢谢,就匆匆往梁辛所在的病房走去。
找到护士说的病房,她走进去,看着正躺在床上气息微若的梁辛,心狠狠的揪在了一起,心疼的不行。
她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忽的鼻尖一酸,眼泪差点又要忍不住掉下来。她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横了病床上的女人一眼,“傻子。”
真是个大傻子!
她在心里狠狠的骂着,握着梁辛的手却不由的收紧,生怕会再一次失去。同时心里也庆幸,还好,她没事。
墨城一进门便直奔沙发上坐下,黑眸里神色高深的看着坐在病床前椅子上的言初心。
倏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眼上面的显示,是山狼打来的。
他起身接听,然后大步往外走去。
身后的关门声传来,言初心看过去,病房里早已没有了墨城的身影。想着他应该是等的不耐烦走了,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很不是滋味。
她深呼了一口气,想去把窗户关上。刚起身,身后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她欣喜的转身,在看到来人的瞬间,眼里惊喜的光芒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厌恶。
“你来干什么?”她语气冷冷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周玥双手抄在裤袋里,直视清高的白了她一眼,径直走到病床前拿起前面的纪律表查看,“我也不想来,可赵医生不舒服,我替她一下。”
言初心呵呵一笑,讥讽道:“学姐心真大,真是什么人都敢信,也不怕坑死自己。”她知道这个周玥安得什么心。
周玥没有任何恼怒的样子,勾勾唇笑了笑,“如果这么说能让你开心点的话,随便你怎么说。”她将记录表放回原处收起笔,然后又拿出手电筒走到病床头,掰开梁辛的眼皮左右眼分别看了看。
“一切正常。”她例行公事的说了句,要离开时在言初心身边顿住脚步,“言医生我还要谢谢你,没有你我也拿不到这个副主任医师候选名额,谢谢言医生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