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长舒一口气，想把心里的压抑全都吐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像暴风雨中的小船，找不到航向，只能随波沉浮。
提前离开公司，她首先去了王斌家，在楼下的水果摊买了点水果。
就在她背对单元门买水果的时候，鲁宁正好从楼道里出来，驱车离开。
两人都没看到对方。
这是栋老房子，六层楼高，没有电梯，王斌家住在最顶层。
按响门铃后，路遥就听到刘芳的声音：“来了。”
接着是门内铁链的哗啦声，刘芳隔着外层的防盗铁门，打量路遥。
“你好，我是王斌的同事路遥，上午给你打过电话。”路遥先张口介绍自己。
刘芳赶紧打开防盗门，招呼路遥进屋。
路遥走进去，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不由地心生疑问。
王斌虽然职位不高，但岗位工资也还不错，就算爱人不工作，也不至于过得家徒四壁吧？
刘芳搓着手，让路遥坐，就要给她泡茶。
路遥把手里的水果放在桌子上，“嫂子，我不渴，你别忙活了。咱们聊会儿天，一会儿还有事，我坐坐就走。”
“让您破费了。”刘芳很不好意思，她担心地看着路遥：“路总，王斌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路遥刚要开口问刘芳家里的情况，就听到里间的卧室发出一声尖叫。
刘芳慌忙起身跑进卧室，嘴里说着“梦梦乖，梦梦不怕，是阿姨来家里做客”。
路遥微微倾了下身体，就看到刘芳正抱着一个小女孩儿坐在床上，轻声安慰。
小女孩儿的眼睛很大，却带着不安和空洞的情绪。
路遥对这样的眼神再熟悉不过，那是典型自闭症儿童的样子，曾经的路童也是这样的。
她想了想，将自己包包上的挂件小熊摘下来，这种品牌的挂件单买也要上千元一个，做工很精美。
她把小熊放在手心，站在卧室门口举起来给小女孩看。
小女孩的视线被小熊吸引，路遥轻轻走过去，示意她拿着。
“这……”刘芳看看路遥，有些犹豫。
“梦梦喜欢就留下，阿姨还有很多。”路遥鼓励道。
小女孩的眼睛扑闪扑闪，将小熊拿在手里，放在腮旁。
刘芳安抚好女儿，两人才回到客厅坐下。
这时，路遥就明白了王斌家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寒酸，想来是所有的钱都花在给梦梦治病上了。
路遥很清楚，对于普通家庭，没有足够的财力和耐心的话，成年人很容易就会被患病的孩子拖垮。
一旦精神压力超过负荷，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
“路总，真不好意思。”刘芳很过意不去。
“我弟弟也是这种病，我理解。”路遥安慰道。
刘芳的眼中燃起一丝光亮：“他治愈了吗？”
路遥抿唇：“还好，他现在在星芒福利院，状态还不错。”
“那里啊，我知道。”刘芳的眼神稍微黯淡了一些，“那里很贵，我们住不起。”
“我认识福利院的院长，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帮你打个招呼，看看能不能申请救助金。”路遥说。
刘芳眼中再次流露希望，她握住路遥的手，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路总你真是个好人，不光给王斌升职加薪，还来看望我们。”刘芳几乎热泪盈眶。
“升职加薪？”路遥下意识地问。
刘芳感激涕零地说：“是啊，上周他说自己升职了，还说补发了年终的绩效考核工资，一共十万块钱呢。他说公司来了个女上司，很器重他。不就是您吗？”
路遥笑了笑，她心知肚明，刘芳口中的女上司，根本就是不是她。在聚餐之前，路遥都不知道王斌这个人的存在。
那十万块钱，恐怕也不是公司给的。
“嫂子，如果王斌再打电话给你，麻烦你让他联系我，我有事想请他帮忙。”路遥把自己的手机号写下来，递给刘芳。
“好的路总，一定，就冲您是我们家的恩人，我一定让他联系您。”刘芳保证道。
“那就不打扰了，再见。”路要起身告辞。
将路遥送到门口时，刘芳支支吾吾地问：“路总，您是个好人。我家老王真地没做什么坏事吧？”
路遥想到从刚开始她就问王斌是不是出事了，现在又这样问，好像有点不对劲：“嫂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刘芳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路总，其实……其实我们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孩子的病是个无底洞，家里只靠王斌自己赚钱，他又不会交际，这些年职位一直升不上去，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说实话，我真怕他因为钱做出什么错事来。不瞒你说，你来之前，公司有个领导刚刚走，他说王斌涉嫌经济诈骗伪造合同，问我他人在哪里……”
路遥叹了口气，原来刘芳真地有事瞒着她，若不是她对梦梦的举动感化了她，恐怕要一直被她骗了。
老实人骗起人来，好像更让人分辨不出啊。路遥心想。
“这是他的名片。”刘芳讨好似的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张烫金名片。
这种名片只有公司高层才有资格印制。
路遥扫了一眼人名，鲁宁。
他来干什么？
刘芳见路遥不说话，以为她生了气，急忙解释：“路总您放心，老王要是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您。梦梦的事，还有劳您费心……”
“我理解你想保护丈夫和家庭的心情。但梦梦的事和她父亲无关，我帮她是出于对孩子的同情，你不用担心，这是两码事。就算王斌不回来，不找我，我也一样会帮助梦梦。”路遥不想多说，她觉得刘芳并不如看上去那样老实真诚，转身就要走。
忽然身后“扑通”一声，路遥回头，就看到刘芳跪在了她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路遥弯腰扶她。
“您放心，我一定说服他回公司把事情解决。”刘芳以为鲁宁说得都是真的，央求路遥道：“请您帮他求求情，所有损失都由我们赔偿，千万别让他坐牢啊路总，求求您了。”
路遥不知道鲁宁来的目的，还以为王斌真得犯了罪，她只好说“我尽量吧，但我找他是因为别的事”。
在刘芳的千恩万谢中，路遥离开了王斌家。
她也不怪这两口子，生活能把人逼成什么样子，不亲眼见到是很难想象的。
当初她被人拖进学校的男厕所辱骂掌掴时，不也想过一死了之吗？
路遥挺直后背，目光望向前方，温暖的橘色夕阳提醒她，时间不早了。
她打车回到家，洗去一身尘埃，挑选好今晚酒会的衣饰，精心装扮后，贺行之的黑色宾利已经静候在楼下。
她单手轻提鱼尾裙摆，款款走出别墅，贺行之就坐在车里，看得入了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