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云朵发觉着藏书阁是打发时光的好地方,以前跟着哥哥和公子经商,读的大多是《商经》啊,《陶朱公传》什么的,侯府的藏书阁什么都有,大到历朝历代的实录记载,征战沙场的兵书谋略,小到胭脂制作工艺,古书记载的刺绣针法,无所不有。虽说自己这些时日过得不怎么痛快,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云朵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好总让人笑她是粗鄙之人。别人笑她无非是笑她不懂规矩,不晓礼节,不如就从本朝官府编撰的礼制开始读起。
这部礼制一套整整十册,内容十分繁杂冗长,与当初学习算账的枯燥程度不相上下,但是云朵发现这本书有人读过,时不时能看见几行小注,写的倒也不是什么正经话,只是书中的礼与现实中的礼有出入,调侃了几句玩笑话,倒也应了云朵的心情,增添了一些趣味。
“夫人!夫人!”翠竹跑来,边喊边叫着,玉兰则在身后稳步跟着。
“急什么?有话慢慢说。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兴奋。”
“夫人你忘了是什么日子了?”翠竹眨眨眼睛激动的看着云朵。
云朵也是一脸茫然,她看向玉兰,玉兰上前一步,行了礼道:“夫人,今日是中元节。”
“对呀对呀夫人,我们不如出去逛逛,朱雀大街上好热闹呢。”
每年中元节都一个样儿,有一年她还让哥哥带她混入百鬼夜行的队伍里,公子也跟着凑热闹了呢。后来都是丘山这个坏蛋拽走了哥哥,她和公子单独在一处长气都不敢吐一声,就草草回家了。之后的中元节就再也不想去了。
“不去,你们两个去吧。”
玉兰走上前道:“夫人,您已经好几日没出府了,在不活动活动仔细着身体。”
“对呀对呀,”翠竹附和道,“而且今年还很特别,圣上还去太庙祭祖了呢,现下我们出去,兴许还能赶上回宫的队伍。”
虽说她去年有幸在宫宴上得见天颜,但是皇帝出宫这一件事情对于百姓来说还是很稀奇的。云朵收拾收拾,带上她们两个就出去了。可惜来晚一步,她们来到朱雀街上只看见皇家仪仗的尾巴,朱雀大街以往以来都是庄严肃穆,除了像今天这样的节日,或者官府之类的要事,平时都不得喧哗。上至王孙贵胄,下至黎民百姓,每逢节日都来这里逛一逛看一看,有好多新奇的小玩意儿。而百鬼夜行的两支队伍,会在明德门和启华门开始游行,走过四个坊,在朱雀大街会合成一个队伍最后抵达宫墙北门,节日气氛推到高潮。
“夫人!你看我弄到了什么?”才一会功夫,不知翠竹哪里弄来的古怪面具,做工还很别致,她的那点儿小心思暴露无疑,“夫人,我们去百鬼夜行吧”
玉兰上前道:“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百鬼夜行的队伍差不多会到了,夫人,我们不如在这里等等,到时候在混入其中也不迟。”云朵点点头。
天色渐晚,街上到处有杂耍的火光,还充斥着小孩子的欢呼声,北面依稀传来锣鼓声,想来是百鬼队伍走近了,先是辟邪神兽开道,北阴酆都大帝正走中央,东方鬼帝神荼郁垒左右护法,紧跟着是十殿阎王。再后面就是百姓们可以混入其中的小鬼队伍,一众人在队伍里跟着节奏跳来跳去的,队伍缓慢的游走着。
云朵不疾不徐的跟着,可是后面的队伍好像出了什么骚乱,可是队伍过于庞大,锣鼓声震天,又不好查探。
忽然听见一声高呼:“死人啦!”众人迟钝的反应过来,开始慌忙乱窜,振臂高呼,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谁要在这期间摔倒了,后果不堪设想。呼喊声,哭闹声,求救声,纷乱不堪。
突然!一匹惊马冲散人群,直奔云朵,云朵吓得两股战战,怎么也动不了了。还没等云朵看清楚,不知何时,马上多了一名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狠狠勒住了缰绳,不想马儿的前蹄还是刮到了云朵,说时迟,那时快,马上的男子翻身下马,右臂托住云朵向后撤,以防马蹄践踏,左手一道剑光,将马的缰绳狠狠钉在墙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云朵看得惊了,公子也是左手持剑,不过他平时多用扇子,很少有人知道。
“多谢壮士。”云朵站起来,行了个礼,她不能确定,只是试探了一下,若是云夜白的话,听了这句话一定会打趣她一声,再对她一通训斥。
可是对方没出声,只见倒在地上的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雀跃跳动。难道说不是公子?可是这个人的身形看起来有一点眼熟。
“敢问壮士姓名,来日也好报答救命之恩。”
那人仍未做声,摆摆手,扭身就要走。
“哎!你的剑!”云朵跑过去,用了好大一股子劲儿,把剑拔下来,这剑泛着冷光,有一股挥散不掉的血腥味,剑柄上镶着一颗十分罕见的红宝石,隐隐流窜着紫光。那人接过宝剑,动作轻柔,生怕剑刃伤着对方,抱拳行了个礼,依旧一言不发,扭身走了。
街上的人基本都散净了,云朵看着那个背影,带着冷酷的风,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留下的是温柔的余韵,撼动了云朵的心。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真正的一见钟情吧,算是天意安排!云朵的眼睛闪烁着少女一般的光芒。
“夫人!”云朵与他们二人走散了,玉兰的一声很快让云朵的神情归于平淡,好在带着面具并看不出来什么。
奈何无缘。
云朵回到家中,只见文轩已经回来了,对!明日便是七月十六。
文轩的面色有一些苍白,云朵视而不见,做到一边去,就等着文轩开口。
“今日可玩的好?”文轩终于没忍住。
云朵的眼睛向右看了看:“挺好的。”
“没发生什么事情吗?”
云朵想起了那个黑衣人:“街上发生了骚乱,我与她们走散了,并未伤着我。”
文轩深吸一口气,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没有别的什么想和我说的吗?”云朵心想,没了啊难道说他又知道了?可是当时明明没什么人,这种小事还需要说吗。
“不知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你何时能——哎算了,明天任府和谢府婚宴,早些休息吧。”
文轩回到书房中,坐在榻上,倒了一杯酒,“你何时能把我真正看作你的夫君?”文轩感叹道,这时从窗外翻进来一个人,正是之前的那名女子。
“属下拜见侯爷。”
“何事?”
“二娘派我来取剑,此剑放在侯府恐生事端,十分不妥。”
“就在那儿,拿走吧。”
女子接过宝剑,剑柄上镶嵌着一枚红宝石,流窜着紫光。
“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