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驱散了天空最后一片黑暗,云夜白坐在兆木楼外的藤椅上看日出。看似十分悠闲,他眼里的红血丝实则告诉别人,他一夜未眠。这一夜他既受着思念亲人折磨,又要想如何护朵朵周全,既要理清关系厉害,又要想那个不速之客的来路,很是费神,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醒来已经是卯时。
云夜白揉了揉睡眼,向街上张望,突然看见一位女子的身影,他不敢置信地再次揉了揉眼睛,“云台!快出来。”
“怎么了,我妹妹有下落了?”
“你妹妹回来了。”
“啊?”云台头发捆了一半,就跑出来了。
“哥,我没事。”
云台冲过去,将云朵抱起来“太好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哥,你先放我下来。”
“我还没抱够呢。”
“哥,这是在街上。”
“有什么话进屋再说。”云夜白道。
茶楼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所以三人去了楼上一处雅间,适宜谈话。
“云朵,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被带走?”云夜白问道。
昨晚——
她行礼退下之后,就被宫女带走沐浴更衣,换上的还是一件暗红色的衣服,从绣工看,也是金悦阁的做工,她心里害怕的紧,也不敢多问多看,只是来到一间被各种红色包裹着屋子,洋溢着喜庆的气氛,静静地等着。
她从小随云台在西谷国长大,没有崆垚国的繁文缛节,天生活泼好动,又粗心大意,在她见过的人中,她只怕云夜白,除了他没人能管得了云朵,这次要不是怕误了公子大事,她才不会老老实实的呆着呢。
屋内点了香,云朵就在等待中睡着了。
宴会散了,文轩喝的一身酒气,意识却还算清醒,来到云朵所等房门前,却迟迟不肯推开,在房门前左右踱步。“真的是她吗,她真的回来了?”文轩不断将云朵的马踏飞燕,和记忆中的模糊印象重叠。心跳不断加速。
“啊!”云朵一声惨叫,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月儿!”文轩冲进房门,将云朵抱起来,重新放到床上。
文轩的酒意上来,一个手撑在床上,一个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又渴望有胆怯,“月儿,是你吗?月儿,月儿,我好想你,你终于出现了,月儿,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这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他眼前。
这位贵公子身上带着夜的寒意,鬓如刀裁,眉如墨画,茉莉茶色的眸子仿佛沉溺了晓月星辰。云朵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陷了进去,着了魔般突然说道:“小时不识月。”说完云朵把自己吓了一跳,生怕说错话给公子惹了什么篓子。
文轩笑了,笑得像个孩子,把云朵的心都笑化了,“呼作白玉盘。”像是一个暗号。
在香炉和酒的作用下,文轩渐渐失去了神志,他突然紧紧地抱住云朵,吓得云朵全身神经紧绷,文轩把他的下巴嵌在云朵的颈窝,吐息声就在云朵耳边:“月儿……我的月儿你再也别离开我,不管发生什么,好吗,我求你……求你。”
“你好沉,先起来再说。”
“我不。”
云朵只得先顺从他,安抚他,“好好。”
云朵的颈窝感到有一些湿润,文轩——这样一位身份尊贵的人,竟然抱着她像个收了极大委屈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云朵却推不动他,他们就如此过了一夜。
云朵醒来时,发现文轩坐在凳子上正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吓得她立马坐起来。
“你醒了,吃点东西。”
“我……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一会儿宫门开了我就带你出宫。”
“那……多谢大人解围。”
“你想多了,你一会儿回去收拾东西,和我回侯府。”
“什……什么?”云朵也顾不得这么多礼数了,“你这个人怎么如此蛮横!你这是强抢民女!”
文轩突然走近,完全没有昨晚的可爱,一脸坏笑:“今日,全城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他将脸凑到云朵的耳边,气息吹红云朵的耳朵,轻声说道:“我的小媳妇。”
云朵听了,心头一堵,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推开了文轩,“我不是你的什么月儿,更不是你的什么媳妇,我叫云朵,你也没有什么理由把我留下。”
文轩被推的一愣,微一皱眉,全身散发他一贯的冷冽的气场,“你没有拒绝的权力,和我共处一夜,回侯府是你唯一的选择,对你,对你们的茶楼,百利而无一害”说罢,他又从容的回到桌子上,端起桌上的碧螺春,“除非,你不在乎你的名誉清白什么的。”
云朵当然在乎她的名誉了。
——云朵当然没有说的那么详细,只是简要的说了几句。
“哥,小侯爷说,只要我和他回去,他就会照顾你和公子的生意。”
“哼,”云台一声冷笑,“老子的生意什么时候要靠女人了?”生意明明是云夜白的,他也懒得和云台计较。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云朵将目光挪向云夜白,企图察觉一丝端倪,“我只是对他一见钟情。”
“朵朵,哥是怕耽误了你。”
“对啊云朵,一入侯门深似海,你可要想好了。”云夜白放慢语速,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想好了。”云朵话锋一转,“哥,我八岁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多少啊?”
“你遇见你时,你就生了一场病,忘记了很正常,无非是一些烦心事,想不起来也罢。”
“我总觉得我八岁之前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候府……”
话语未落,小厮来报,文府的马车来了。众人还未起身,只见文轩已经带着一众人进来,抬了八个大箱子。
云夜白赶忙上前,一脸谄媚,“不知,文小侯爷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文轩回礼,转身对云台行礼:“兄长有礼。”
云台非常不愿意地回礼,文轩也并不在意。
只见他转而说道:“今日之礼算是提亲,两个月之后的这日是个吉日,我来接亲,想来兄长是没有意见的。”
这是要明媒正娶吗?云朵心中一跳,她从来不敢妄想。云台听了这话,一时虚荣心上来,想着总也得拿出一些做派来。
“提亲不应该你家长辈来吗?你这算怎么回事。”
文轩意外的耐心,解释道:“兄长有所不知,我母亲早亡,自我祖父过世之后,我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前些年就去了,家中只剩下叔父文焱,堂弟文轲。如今我独居侯府,家中无人。”
“朵朵没有意见的话,我就没什么问题。”
文轩一笑,略含讽刺的说:“奉圣上旨意,最好没有意见。”说罢,约略的鞠了个礼,拂袖去了。
云台气的嘴角一抽一抽的,还不敢在云夜白面前一劲儿抱怨,打碎了牙齿和血吞,隐隐的竟憋出了一些泪花来,既内疚又懊悔。
此时小厮一声叫喊把云台的泪珠吓回去了,火急火燎地跑到云夜白面前,说是当初进茶的账本丢失了。云夜白微一皱眉,将桌上的太平猴魁一饮而尽,“唰——”将茶盏扔出,——“啪嚓”一声,稀碎,之后开始摆弄着青玉扇子。
云台见此状,没敢出声,擦干两行懊悔又不舍的泪水,识趣地退下了。众小厮见台二爷如此情境,也照做了。
一新来的小厮见此状,刚要上前收拾收拾碎茶杯,表现一下自己的眼力价——就被一位老伙计拦住了。
“叫我干嘛,怎么了?”
“哎,你新来的不知道,只要见到公子手里的青玉扇,就说明公子生气了,闲杂人等赶紧撤离。”
“为什么?”
老伙计看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说“公子年纪轻轻,背后又没有靠山就能做这么大的生意,本钱哪儿来的,你不想想?”
“哪来的?”
“就这么说吧,我听之前的人说,公子以前是做杀人越货的生意的,这把扇子就是武器。”
“啊?多谢老哥,快走快走。”
屋里的云夜白一声步伐,转动一下扇柄上的玉珠,“咔——”藏在扇骨里的刀锋露了出来,向回转“咔”一声又收了回去。
云夜白其实是想减压。
这种“咔咔”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
其实账本丢失云夜白没有很生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放在各个账房里的账本都是副册,原册都在云夜白这里,但是云朵被迫出嫁加上账本丢失就很气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但愿不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