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万俟鹂还在自己的书房画画的时候,一名小厮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趴在万俟鹂的耳边说了几句,万俟鹂听了之后整个眼睛都瞪得滚圆,拿着笔的手起初是微微地颤抖了两下,越想稳住自己的手就越是颤抖的厉害,最后整根笔落到地上:“去!快去找大夫!快去!就是把整个淮林城跑遍,就是把所有的大夫全部都请过来,多喊几个人,快去!”说罢,万俟鹂便什么也管不上地匆匆赶向尹雁的房间。
提着裙子不让自己踩到自己的裙摆,一路小跑地走到尹雁的房间面前,看着被撤掉的屏风后面一层又一层幔帐里静静地躺在那里的尹雁,一瞬间自己的心就像是一张被反复搓揉过的纸张,但那只手似乎还没有准备放过自己。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而一次比一次困难,脑海里无数次地遐想这不过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从踏入门槛的那一刻万俟鹂便像是失去了一切感官一样,木讷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走向尹雁的床铺。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一样,每一步都要拼尽全力,每一步都让自己困倦不已,每一步都艰难的像是膝盖在打弯一样,走得越近,看得越真切,自然也就越认得那床上的人究竟是谁。万俟鹂不肯相信也不肯承认这一切会发生,双手再一次颤抖,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她紧紧地握住了垂下的第一层幔帐,不愿意再看得真切,因为心中的不详预感已经越来越浓烈,可是却又不得不看得更加真切。
在台阶之上,帷幔之下,万俟鹂的步履显得更加艰难险阻,她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连身形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随着最里面一直陪侍的褚子辉毕恭毕敬地掀开了最后一层帷幔,尹雁的面庞出现在万俟鹂的面前——紧闭的眼睛,满头汗珠,在其间更不乏那泛白的双唇,本来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居然突然间变成这幅摸样。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万俟鹂看着尹雁的摸样,怒吼起来,看着外面的婢子们一个个汗水比黄豆粒还大,便更是怒火中烧,“你们都是平日里伺候少爷的人,为什么现在一个个都在那里低头装哑巴!关键的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为了发泄自己心里的所有负面情绪,万俟鹂一个个扫视过去,在目光即将回到尹雁身上的时候,一直跪在一旁的褚子辉引入眼帘。
万俟鹂抬起脚来就整个踹在褚子辉身上,把他整个人踹到人仰马翻,而褚子辉也不敢忤逆,只能悻悻的爬回来从新跪好。万俟鹂看着褚子辉就感觉整个人心里不舒服,和尹雁传的整个宅子风言风语地也就罢了,如今尹雁躺在这里,作为寸步不离身的伴读,褚子辉敢说这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越来越来气,但是还是要压着怒火直指褚子辉:“你说!少爷是怎么了!”
“少爷……少爷他……”褚子辉怯怯地看向尹雁的方向,结果被万俟鹂又是抬脚狠踹了一下:“我让你回话,你还看着他,你是指望他能从床上坐起来救你不成?退一万步来说,他要是真的能为了护着你而坐起来,我倒是会对你感恩戴德,但是他会么!”
褚子辉头磕在地上,吓得嘴唇发抖,缓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说着:“少爷,少爷前阵子出门,回来的时候便感觉到身体有些不舒服,早早地睡下,只是后来……后来……”褚子辉停了停,之后便继续说道,“后来,便再也没有醒过来过……”万俟鹂冷冷地看着,良久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只是在不断地进行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气息。
听到匆匆的脚步声,万俟鹂抬头看着最先到的大夫背着药箱一路小跑过来赶忙让开了身形,同时小声对身后的褚子辉说着:“如果少爷有什么事情,你就等着陪葬吧!给我滚出去。”
褚子辉匆匆忙忙跑出去,看着一路的奴婢侍从都跟着跪着,一个个抬起头看着走动的褚子辉,空洞的眼神之中如同虚空一般飘渺,他们没有任何的神色,只是机械式地抬头看着移动的物体。
但是并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对褚子辉冷嘲热讽的尹鸿、尹鹄两个人却在中途挡住了褚子辉的去路,对于褚子辉的行动,他们一向十分的明白,毕竟褚子辉是尹家唯一子嗣的伴读,其地位自然也高于一般的奴仆——仅仅是因为主母爱屋及乌地格外宠爱这个天阉的男孩子而已。只是这一次把他拦下的她们到底在想着些什么,褚子辉心里并不知晓。
“昨儿,三哥去哪儿玩儿了你知道么?”尹鹄一边说一边眯着眼睛打量着满头是被汗水打湿地头发的褚子辉险恶的笑容看上去慢慢地不怀好意,但褚子辉也并不知道她们接下来想做什么,只能照实回答:“是,去了……牛皮巷……”
“啊?你带他去了牛皮巷啊,你难道不知道么?”尹鹄恢复了原来冷嘲热讽的口气,“那里可是整个淮林城疫症的发源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