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进屋参观吗?”颜昕伊作出一脸天真状,“我没见过这样的小木屋,很好奇里面是什么样子。”
“就是个破房子,没什么好参观的。”大叔的语气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你们要想看就进来吧。”话音刚落,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木屋内只有床、桌、炊具和护林用具,条件很简陋。颜昕伊见大叔的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刚才又是打喷嚏又是擤鼻涕,关心询问:“大叔是过敏性鼻炎吧,花粉过敏?”
大叔显得很惊讶,“我找了多少医生才知道是过敏性鼻炎,嘿,你这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我也是医生。”颜昕伊和他套近乎,“这是典型的秋季对野生植物花粉过敏,秋天花粉被风吹到各个角落,空气中含有大量的花粉。就是这些花粉诱发了过敏症状,轻者打喷嚏,流鼻涕,流眼泪,重者则会出现咳嗽和哮喘。这里野生植物多,对花粉过敏的人不适合待在这里。”
“你这小女娃厉害哇,这么小的年纪就当医生了。”大叔的热情劲儿上来了,给他们搬来两张小凳子,“我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习惯了。再说现在村里强壮的男人基本都出去打工了,也没人来干这个活。有时候遇到想进去偷偷砍树的,还得跟他们拼命,得我这样的块头才能顶事。”
他稍作停顿,又说:“今年我儿子给装了一台空调,有净化空气的功能,在屋里的时候鼻子比以前舒服多了,也不流鼻涕了。”
“儿子真孝顺。”颜昕伊心里想,怪不得秋季还开空调。但又感到疑惑,这种带空气净化功能的空调价格,对一个落后山村的居民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刚才在村里闲逛的时候,她没有看到哪家有安装空调。
“可不是嘛。”提到儿子,大叔乐开怀,“我家那小子,原来就是个小混混,我以为这辈子指望不上他了。嘿,最近却出息了,赚了不少钱,也懂得孝敬老子了。”
颜昕伊心中一动,“是做什么生意发了财吗?”
“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大叔说,听说是在外面找到了赚钱的门路。”
“他经常来看你吗?”颜昕伊又问。
大叔说,儿子很忙,一个月抽空来一两次吧。每次都会给他买吃的用的,花钱很大方。
两人离开木屋,返回村里。已经傍晚了,袅袅炊烟笼罩着村庄,一派宁静祥和的田园风光。
到了阿莲家门口,阿莲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你们还没吃晚饭吧。”她热情招呼,“如果不嫌弃,就一起吃吧,不收钱的。”
两人也想向阿莲打探点村里的情况,就接受了她的好意。
屋里突然传来什么东西“哐当”砸落在地上的声响,阿莲急忙跑进屋,钟恪南和颜昕伊跟了进去,见是一个小男孩在玩弹弓,把放在桌角的一个小铁盆给打落在地。
“大地,你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去写作业。”阿莲喝道。
“我不想写作业,不想读书。”那个叫大地的小男孩低嚷。
“不想读书,以后怎么能考大学,赚大钱。”阿莲生气了,“别像我这样一辈子待在这个破地方,一点出息都没有。”
“考大学才赚不了大钱呢。”大地顶嘴,“我听到爷爷骂小叔,辛苦拿钱供他念大学,出来赚的钱还不如诈骗多。”
“诈骗”二字立即触动了钟恪南和颜昕伊的敏感神经,两人都惊怔了一下,再看阿莲,她脸色大变,大声斥责大地:“不许胡说!”
“我没有胡说,爷爷就是这么说的。”大地和她争辩。
阿莲急了,伸手就用力拧大地的嘴边肉,一下又一下,“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颜昕伊急忙劝阻:“小孩子不懂事,别跟他计较。”
大地哇哇大哭起来,“我要告诉爷爷,你打我,我要告诉爷爷……”
“去告,你去告啊!”阿莲也红了眼圈,“就是为了把钱留给你上学,我才没法继续读高中,你居然说不想读书,你对得起我吗?”
大地抽抽噎噎的,不说话了。
颜昕伊在大地身前蹲下,柔声说:“小朋友,读书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值钱。你小叔上过大学就变得值钱了,只要努力,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诈骗是犯罪,那些干诈骗的人总有一天会被警察抓走,关进监狱出不来,再也无法实现梦想。你有梦想吗?”
大地止住了眼泪,吸了吸鼻子,“我想当记者。”
“当记者,很好啊。”颜昕伊摸摸他的头,“为什么想当记者?”
“朵儿老师说,记者可以揭露黑暗内幕,为社会除害……”他不知怎的,又伤心起来,停顿了一会儿,才哽咽着说,“可是,我看不到朵儿老师了。朵儿老师答应要陪我们半年的,她说话不算话……”
颜昕伊明白了,“你其实是因为朵儿老师突然走了,才不想读书是吗?”
大地耷拉着小脑袋不吭声。
“这孩子很重感情。”颜昕伊站起身来,对阿莲说,“他舍不得朵儿老师,心里郁闷,只能找一种方式来宣泄情绪。”
阿莲走过去抱住大地,“对不起,是姐姐没问清楚原因。”
大地是雾山村小学五年级的学生,阿莲说他以前学习很用功,成绩也不错,现在突然说出不想读书这样的话来,才导致她又气又急。
阿莲做了蒜薹炒腊肉、酸豆角炒肉末和炒河虾,都是简单的家常菜,腊肉自家腌制,豆角也是自家种,河虾是北溪里面捞的,美味下饭。
吃饭的时候,颜昕伊跟阿莲闲聊,了解到她今年17岁,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家里就剩她和弟弟还有爷爷,爷爷也在村里,但没和他们住在一起。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加上家里人重男轻女,认为女孩子没必要念那么多书浪费钱,要省下钱来栽培弟弟。前年初中毕业后她被迫辍学,靠着给客人提供吃住,赚点钱补贴家用。
后来聊起朵儿老师,阿莲说,朵儿老师是从官城到村里支教的女大学生,长得漂亮,而且会很多东西,她教孩子们音乐、舞蹈、手工,特别是会边弹吉他边教孩子们唱古诗词,孩子们都很喜欢她。朵儿老师是两个星期前来到这里,说好要支教半年,但是这周二开始,她就没来给孩子们上课了,也没有跟孩子们道别。校长说,可能是城里姑娘娇气吃不了苦,不愿继续待在这里,提前走了。
听阿莲说朵儿老师是从官称到村里支教的女大学生,颜昕伊猛然想起什么,立即取出手机,翻出遇见微暖COS社团成员郑朵儿的微信朋友圈,最近更新的几条朋友圈内容都是和雾山村有关的,第一条是她在雾山古渡口的留影,时间是两周前,照片中的郑朵儿笑容灿烂,背着一个大双肩包,配上文字说明:抵达雾山村,开始为期半年的支教生涯,孩儿们,等着我!
后面几条,大部分照片都是郑朵儿和孩子们在一起的合影,还有少数她单人在村里的留影,从文字说明可以看出,她很喜欢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光,觉得支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最后的更新是上周日晚上7点15分,只有几张星空的图片,她还写道:吃完晚饭,坐在操场上望星空,星星特别亮,就像孩子们的眼睛。这里的孩子有着天然的美好和纯净,那些简单的笑和清澈的眼神,和他们在一起,我总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快乐。希望他们长大后依然能拥有美好和纯净,不要为了所谓的致富,而丧失了道德底线。
每一条内容下面,基本都有徐冬冬的点赞,还评论了一句:支教半年这么久,男朋友岂不是很寂寞。评论下方有郑朵儿的回复:他每天忙得要死,才不会寂寞呢。
徐冬冬被动漫社的人称为“点赞狂魔”,她喜欢刷朋友圈,而且经常能在第一时间点赞或者评论。
颜昕伊听郑朵儿说起过,她要去省内的山区学校支教半年,上次获奖聚餐之后,她就没有再参加动漫社的活动了。郑朵儿是官城一所大学艺术专业的大二学生,学生有他们自己的圈子,颜昕伊私底下跟她接触不多,因此没太留意,她也很少有时间翻看别人的朋友圈。刚刚才想到,朵儿老师没准就是郑朵儿,一看还真是这么巧。她又觉得疑惑,周日晚上发的朋友圈,明明还说和孩子们在一起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快乐,为什么仅仅相隔一天,周二就离开了?是有什么急事让她突然离开吗?
“朵儿老师说她的男朋友是记者,揭露了很多黑幕,很了不起。”大地突然说,“她很崇拜她的男朋友……”
徐冬冬的来电打断了大地的话,颜昕伊到外面去接听。
“怎么样,有查到那个骗子在哪里吗?”徐冬冬语气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