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轮廓，像是从苏晴空朝思暮想的梦里析出来的一般。明明还有一段距离，苏晴空就闻到了他身上专属的味道。
老年车在台阶下站着，抬眼看着苏晴空。从他的角度，那双露出裙外的大腿皮肤已经冻红。
男人的眼神一沉，把风衣罩在了苏晴空的身上。
什么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那就是带着厉北宸味道的衣服。
“你怎么来了。”
“想和婚礼策划人碰碰头而已。没想到原来找的你。”
苏晴空卷起了手指，咬着嘴唇不说话。
“这是矫夜宇想出来的方法，晴空你按照这个改改看。”
矫夜宇？
苏晴空心里冷笑，看来这差是真的没有白出，连婚礼方案都有人写了。
从今天开始，她苏晴空再相信男人一句话，她就是狗。
“你今天回来吗？”苏晴空不抱有任何的信心。
“今天还有事情，就先不了。”
苏晴空什么都没说，连自己的假期都取消了。
在这儿之后，团队把做好的初稿给苏晴空过目时，苏晴空身为设计总监，直接大笔一挥全给否决了，然后把整个婚礼换成了肃杀的哥特风——从头到尾全是黑。
白静暖知道了以后拍手称快，尤其是知道了历北宸这么多天花言巧语去出差实际上是骗了苏晴空去找卡莉达·怀特，不仅如此，矫夜宇还帮着出主意的时候，“干得漂亮!就是要有这种黑寡妇的精神!”
苏晴空在她胡言乱语的曲解里一口水喷了出来。
挂了电话之后，苏晴空直接给历北宸发了个消息：帮我感谢怀特小姐不远万里回华夏国来照顾我这个设计师的生意，可是这个案子我已经交给我们同事接手了。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的。”
历北宸的衣服压的苏晴空越发没有气势，欲盖弥彰的去拨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创意不是你的?”厉北宸在电话那边挑了挑眉毛。
“是。”
“可惜，我还是很想看看效果。”历北宸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苏晴空的心里是什么样子了。
……
于是，为了这么一句话，苏晴空在试衣间的里面，偷偷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高定婚纱店的老板娘是历北宸的熟人，苏晴空敲了敲门，钻进来后笑眯眯的给苏晴空端了一杯热茶。
“外面等候的先生让我给苏晴空泡的，好细心的男朋友。”
“哦。”苏晴空面无表情的低下头，费劲的扯着那付过长不听话的蕾丝手套，要不是她突然命令改成黑的，怕不是还不用来这里。
“哎哎，我来我来。这是今年店里最贵的一套黑婚纱了，大小姐啊，麻烦你和男朋友闹脾气别拿我的衣服撒气好吗。”
“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上司。”
苏晴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完了这句话后，收尾的声音直接哽咽。恼怒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把眼泪给生生憋了回去。
老板娘是个眼力见极好的人，默默的垂下眼睛，给苏晴空整理婚纱。
明亮宽大的落地镜里，体态纤瘦的女人塞在一件一字肩的黑婚纱里。黑色的眼眸，黑色的头发，嘴唇有些淡淡的绛红，不多不少，没什么攻击力，连温柔都清淡的像水。
如同黑夜偶尔投射过来的影子，带着些从容深刻的力量。
苏晴空凝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色的婚纱怎么了，明明也很美。
推开帘子，原本坐着的地方人不见了。
红丝绒的垫子上，给苏晴空留了一张纸条，苍劲俊逸的字体——圣保罗大教堂，我和我的新娘，在那里等。
苏晴空咬着牙看着那张条子，恨不得立刻撕个粉碎。
从前的厉北宸不会让苏晴空难堪，更不会用地位和身份无声的给苏晴空施压胁迫苏晴空做这做那。
苏晴空穿着这一身去见卡莉达·怀特，那苏晴空算什么，行动的衣架子还是出洋相的丑小鸭?
历北宸的车子和司机在门口静静的等着。
苏晴空告诉自己：认命吧，最后一次。
熟悉的街景在玻璃窗外不断的后退，苏晴空突然对整座城市心生厌倦。
守了这么久，临到末了也未得到圆满。关于之前种种征兆，苏晴空都应该更早些参悟才对，不至于落得现在如此落魂狼狈。
……
预定的教堂内，苏晴空找不到历北宸。
老教堂里安安静静，只有苏晴空的回声缓缓荡漾开来，圣坛上的耶稣悲悯的看着瘦小的苏晴空。
“厉夫人?”
“上来。”
从天花板的方向，传来了厉北宸的声音。
石级很长，涡旋状直通金色的天花板，一圈又一圈长到苏晴空觉得陌生，像是在攀爬一段永不休止的年轮。
苏晴空在台阶顶部站定，历北宸的身影在石墙后一闪而过。
“为什么是黑色?”
为什么给厉北宸的婚礼设计成了黑色?苏晴空低垂下头，黑色的蕾丝手套下，苏晴空的手臂修长柔软的放置于蓬松的裙面上。
像是一只鸿雁，大气孤绝里带着一丝奋不顾身。
“为什么不能是黑色?”苏晴空嘴角咧出了苦笑。
厉北宸没有回答苏晴空。
“我梦中的完美婚礼，就是黑色的。他要爱我，如，我爱他一样，七年如一日，再容不下别的光景。他要爱我，和我一样，抱着一起坠入永夜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不会犹豫退缩，临阵脱逃。黑色是最接近永恒的颜色。”
“和谁的永恒？"
石墙后传来历北宸的声音，那声音变得有些奇怪，低哑迟缓，再见面时那种咄咄逼人的盛气消失的干干净净。
苏晴空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突然觉得眼前很滑稽。
“厉总，这不在我们今天讨论的范畴之内，”苏晴空板起了嗓音，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如果方便，让卡莉达出来试一下衣服，我也好早点回去休息。”
厉北宸这个时候走了出来，只身一人。
他换了一身全新的西服，那是一套和苏晴空匹配的，黑色的西服。
身体很僵硬，苏晴空似乎猜到了他的意图，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苏晴空，却没有力气扭头就跑。
他一把扣住了苏晴空的手，抓握的地方很紧，紧到苏晴空从皮肤交缠处好似听到了他脉搏剧烈的跳动。
“和谁的永恒?”
男人的呼吸湍急，热乎乎的落在苏晴空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一瞬不眨的看着苏晴空，哑声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