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霁云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刚刚于正昊那出实在是让人恼火,但回过头来想想,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好恼火的,还是,互相不信任不理解而已。
凌霁云出牌不按常理,有时心思缜密,算计全局极力追求滴水不漏,有时候做事冲动,只凭直觉,十分随性;于正昊不知本性如何,但他当下心思缜密,轻易不相信他人,而且,就算是相信,背后也要留下一手。
“老狐狸!等着!以后我就看你,怎么被你自己的算计给坑死!”
还没骂两句,凌霁云眼角一撇,就找到在一边吃瓜看戏的裴林二人,脚下生风,直直的就奔着他俩去了。
之后,就是大戏开场,好戏开锣。
于正昊也就晃神的一瞬,就看到凌霁云以攻击性极强的状态,将秦沐的种种尽数列于人前。
一抹殷红的唇,咄咄逼人,噎的对方只能以暴怒和谩骂来掩饰心虚。
“舅爷,别说我了,咱们说说您,看看您又干了哪些好事?您说我丧尽天良,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觉得你有什么好说的,你从这制售假药里,又捞了多少好处?给秦沐当走狗?!舅爷,您的腰板儿可真是挺得直!”
“你……你个不识好歹,满口胡言,婊子养的杂种!你……”
凌霁云目光一凌,声色俱厉,大声怒斥:
“哼,一副奴颜媚骨,你以为你巴结的是谁?擦擦你的嘴,太脏了!连带着你说出来的话也忒脏!”
刘银气的面色铁青,肥厚的嘴唇颤颤巍巍,嘴里又要接着吐出些什么污言秽语,就又被凌霁云打断。凌厉的话语,像是连珠炮一样向刘银轰去。
“你没资格,以长辈的资格评判我!你德行有失,品行不佳,还带着小辈这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你误人子弟,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你有什么脸面为尊为长?!”
“我呸!”
“奶奶?你别瞪我啊!您知道舅爷爷在外边兴风作浪,为非作歹的时候,打的都是谁的名号吗?您的!我们凌家的!”
“您说说这事儿,到底是您不知,又还是,您故意默许的?!”
刘银在凌霁云一句接这一句,他连话都插不进去的情况下,气的直喘粗气,本来因为暴怒而站着的身体,如此只能瘫倒在距离他最近的椅子上。
与此同时,刘玲玉通身一僵,脸色发白,沉默不语,只能以女主人的姿态坐在凌诚身侧。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让该看到的人,都注意到她的不自然。
其中,在她被自己孙女点名后,凌诚那灼灼的目光,是让她最难捱的,实在是让她无处遁形,不可躲避。凌诚眼中暗含的风暴,叫这个已经与他相伴大半生的枕边人,都不自觉胆寒。
他眼中的冷厉,她从前不是没有见过,只是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如此看自己,他可是她刘玲玉的老伴儿啊!相互扶持,磕磕绊绊走到如今,相濡以沫的老伴儿啊!
纵然刘玲玉知道,知道凌诚事业心重,知道自己不应该对他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知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可是,那是她的老伴儿啊!她有没有做错什么,她做的一切,做那么多的初衷,一直都是为了凌家好,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他凭什么用那种眼光看她?!
刘玲玉定了定神,将险些溢出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强忍下心里丝丝缕缕的委屈,细细碎碎的麻痛感,将全副精神集中到凌霁云的攻势之下。
“我……实在是,不知。”
刘玲玉抿了一下嘴唇,在发觉凌诚不发一言,冷眼旁观之后,似是惊慌失措突然回神儿一般,痛心疾首,深受打击。
“刘银!你说!你到底都背着我们做什么了?!说清楚,你来说清楚!”刘玲玉收敛好自己的表情,冷冷地盯着刘银。
“姐,我……”
刘银一抬眼,就看到了刘玲玉面上的冷色,她眼中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不能乱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不,没有什么不该说的。
刘银心中明了,深知自己已是弃子一枚,没有什么好选择的路了。
一闭眼,他咬着牙,心里满满的不甘。
再睁眼,看着凌霁云,眼底闪动的光芒,决绝,一字一字逼问:“你说,我在外为非作歹,兴风作浪?!证据呢?!你拿不出证据,就不要我往我身上泼脏水!”
“证据?!”凌霁云嘴角一挑,“你和我要证据?”
看到凌霁云那不正常的笑容,谢皓吞了吞口水,推了推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拽着自己不撒手,生怕自己跑了的谢泉。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凌霁云可能没打什么好算盘,尤其,这个算盘好像还是要拉他下水的感觉……
果不其然,只见谢皓还没有成功逃脱的下一刻,凌霁云就环视四周,像是找寻着什么人,吓得谢皓也不敢做什么大动作,只能一点一点的把自己慢慢隐藏在谢泉的身后,生怕一下因为自己的动作就被凌霁云那个眼神刁钻的给逮住。
然,天不遂人愿。
当凌霁云的目光,定定的打到某个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某人身上的时候,某个想要实施三十六计上上策的某人。
“……”
“谢少?就请您来给我们揭秘吧。”凌霁云不怀好意的笑此时在谢皓的眼里,简直就是黑白无常脸上的狞笑,就是来和他索命来的。
谢皓心里苦啊,他是挖她家祖坟了,还是毁她家族谱了?怎么就盯上他了,非得把他玩死才行是吧?
众目睽睽之下,在自家爷爷吹胡子瞪眼的瞪视之下,在凌霁目光灼灼,不花好意的笑容之下,谢皓是认命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缓缓从谢泉身后走出,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衫,清了清嗓子,将一切都娓娓道来。
他将制售假药的全程,在所有人屏气凝神的大堂里,一句一顿的复述着自己所见过的一切……
像所有俗套的故事一样,一切起源于资金周转不足,为解燃眉之急,沦丧道义;维持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欲望;泛滥于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贪念。
而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是打探信息,了解全程,以两家正大合作的机会,进行交易,不助纣为虐,但却是冷眼旁观。
他察觉不对劲,但还是任由其发展,这些毕竟,也属于凌家的家事儿。
没人可以指责他,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就像是豁牙子吃肥肉——肥也别说肥!
凌霁云看着秦沐一寸一寸泛白的脸,看着那一脸惊慌失措,不可置信的惊惧,欣赏着秦沐那像川剧变脸般难看的脸色。
背叛,后悔,愤恨……
凌霁云掩唇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里默默念着:
秦沐啊,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可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