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轮椅上的凌云,给于正昊发完信息之后,就翻开了那个保存在布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有些年代的牛皮本,封面有些轻微的磨损,是一个极具年代感的老物件。
刚翻开封皮,她看到泛黄的扉页上,有着十分郑重的字体,上面写着:朝花拾。
凌云:……感觉自己像是捧了个古董。
在扉页之后,被人仔细贴着一张四个人的合照。只不过最主要的是前面的三个人,那第四个人,只在照片中出现了一个背影。
凌云将笔记本摊在大腿上,食指轻轻划过那照片上的脸庞。
她依稀认出左下角的那个孩子,是她自己,但是其他的两个人,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指尖划过那道远远的背影,她的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酸涩感。
就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她她接着往下看着这本年代感十足的笔记,在第二页上,这本笔记的主人,应该也就是之前的她自己,写了一段话:
“别人总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可我看了快十年了,除了越来越多的人,不再记得你,不再记得花家,不再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情,恶人没有遭到报应,好人反而早早离开人世。”
“这是什么世道?”
“所有的人都站在,曾洒满别人鲜血的土地上,丝毫记不起曾经他们自己犯下的罪孽。”
“很多人都愿意自欺欺人的活着,维持着一个说得过去的安稳,寻求的也大多是粉饰之后的太平。”
“事情发生的时候,为了利益,恨不能将所有的丑恶,摊在众人面前;恨不能极力攻讦他人,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等到事情结束,就嘻嘻哈哈地,假装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事情,假装自己还是一个仁慈的人,丝毫不见当初的面目狰狞。”
“人人都称赞他仁义、宽厚、待人真诚,可是回溯回十年以前,看看他在事到临头时候的嘴脸,就知道这个人惯是会装腔作势的。”
“沉冤难昭雪,罪人未有愧。天道既然顾不上,那,也只能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
凌云看到了那天,所有的人围在了一起。
他们中间躺着三具已经烧焦的尸体,两个大人,一个孩子。
本来好好的两家邻居,此时在一起争吵,乱糟糟的。
有一个女孩子在那具孩子的尸体前,呆滞的站着,眼泪从她的眼眶中不断地涌出,她脸上茫然,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知道,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旁边还有一位瘫软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夫人,靠在墙边,整个人坐着都十分费力。
那位夫人是花家的夫人,那个女孩子是花家的二闺女,和躺在地上已经被烧焦的尸体,是双胞胎。
凌云漂浮在空中,找不到方向,只能看着那些人争吵,推脱责任,甚至开始互相攻讦对方,为了争取最大的利益,用对方的秘密进行威胁。
只是凌家的掌权人,却将这一切归因到一句意外上。
那两个成年人的尸体,分别是林亚的父母。
“喂!”由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凌云,你怎么了?”
“凌云!”那个人叫她的名字,双手还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地摇。
凌云眨了眨眼睛,愣愣的看着身前的人,努力的让视线聚焦到那个人的脸上。
“你干什么?”凌云叹了一口气,拾起了掉到地上的牛皮本,“我刚刚好像想起来点东西,就生生被你打断了。”
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牛皮本,“这里边写了一些我以前的事情,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别人可能认为我太小,不记得,可是却因为对我的冲击太大,而被记得清清楚楚。”
于正昊一惊,倒吸一口气。
“我过来的时候,看你正在看笔记,专注到连我过来都没发现,我就等了一会儿,结果我看你状态越来越不对,整个人跟中了邪一样,我就……”
“对,你就没忍住和楚阳做了一样的事情。”凌云接着于正昊的话茬往下继续说。
“对,就是这样。”于正昊点点头,又恢复了那个笑嘻嘻的样子,仿佛刚刚局促解释的人不是他一样。、
凌云扶额,整个人往轮椅里一瘫,“求求了,孩子的脑子还不好使,”她瞥了一眼于正昊,“就照着你和楚阳每次摇晃我的力度和频率,能一年就好的脑袋,没准得五年以后咱们再见了。”
“我”于正昊一张嘴,就被凌云打断了。
“不接受借口,也不要解释。”凌云冷漠,“我不妨直说,虽然我没有了记忆,但是就从术后恢复的角度而言,你这么晃我的头,我起码能减三年的阳寿。”
凌云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她的腿上。手电筒的灯光从下往上打,配上凌云此时有些阴沉的表情,没有情绪的眼睛,让于正昊不由得小小的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几乎贴到了身后的墙上。
奈何凌云还没有自知之明,一步一步推着轮椅往于正昊的方向去,边走还边说,“于正昊,要是我真的早夭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于正昊顺着墙,软软的滑在了地上。
于正昊失去意识之前,还在想着:凌云刚刚说话的语气,不太像个孩子,果然,这人就是个黑心儿的!
凌云:……我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吗?
在凌霁云彻底失联的几个月里,秦沐终于想清楚,他之前之所以能做那么多的动作,最终原因,都是因为凌家对他的默许。
凌家一个几十年的掌舵人,就算是老了,又怎么会看不穿他一个毛头小子的小伎俩。
“我可怜的姐姐啊,”秦沐轻轻搅着面前被子里的咖啡,一手撑着头,“你真是太可悲了。”
“如果你还活着,就会发现,你的爷爷才是你或者这么可悲的根本原因。”
“因为他不想要一个女人,带着凌家往前走。”
敬迂腐的思想一杯,秦沐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遮住了嘴角的笑容。
他爱死凌老头的想法了,他一边想着强者为王,要挑一个有能力的继承人,另一边又对是个典型的男权主义者,不管凌霁云做了什么,都不一定能在他那里讨到好。
“姐姐,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秦沐眼睛一弯,干了那杯苦涩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