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山应了声“嗯。”
“信诚为什么要投资美容院？”
陆南山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投资公司不搞投资，难道去放贷？”
“信诚跟你什么关系？”
“你觉得有什么关系？”
“我一直以为我能在平城站稳脚，依靠的是我自己。”
“现在你依然可以这么想。上市公司董事长了，你不满意吗？”
陈清平摇了摇头，“爸的遗嘱是打印的，为什么签名却是手写的？”
这次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陈清平想了想，艰难的咽了下口水，“遗嘱真是爸留下的吗？”
陆南山掀起眼皮看她，病床上的她，面容憔悴，长发凌乱，从来不是记忆中那熟悉的陈清平的样子，他心中一紧，“是不是爸留下的有什么重要？合你心意不就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一直以为我们两相厌恶，却不清楚我到底欠了你多少债，是不是我这一辈子也再没有还清的机会了？
“什么为什么？”陆南山无奈笑道：“你想杀人，有人给你递刀，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就那么相信我？”
相信我这么自私的人不会借机夺走本属于你的一切……
陆南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月色正好，很难寻见星星的踪迹，他看的眼都酸了，才找到一颗星星，仿佛被遗忘在天空最远的角落，孤寂清苦。
他许久才道：“我在赌啊，赌你会怎么做。”
我不是不想防着你，只是我有把握不会输，既然你想要，给你个董事长的位置又能怎么样？你高兴就好。
“南山，谢谢你。”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说这一句而已。
陆南山苦笑，“当初嫁给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赌？”
陈清平想说不是，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她又徒然的想留住些什么？不过是白日一梦罢了。
看她没有回答，陆南山证实了心中的猜想，更觉苦涩。
“赌一把才有趣，是不是？你现在赌赢了，多好。”
只是从头便注定了，我一定是输的那一方。
……
陈清平执意要回平城医院做检查，然后办理了出院手续，走出医院大门，她便招手拦了出租去南城的郊区。
从陈瑛带她离开这里之后，她已经多年没来过这个城镇，没想到这地方还是如以前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她循着记忆中的道路，慢慢的找到某工厂家属院后面的小矮楼，上午的这个时间，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小区外面的墙角坐了一排晒太阳的老人，还有几个刚学会走路的幼儿在扶着石桌练习走路。
她走到东边的单元前，便停下了脚步。
虽是名义上的养父母，可这么多年，即使在南城办事，她都不愿意过来探望他们。相处那几年除了生活中的正常口角，他们虽并没有赋予过多的关爱给她，至少他们从未虐待过她，对于一个不过寄养在他们家，又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来说，他们已经尽到了本分。
她现在突然出现，他们会欢迎她吗？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痴心妄想，再三思量，还是决定不进去打扰，她刚要转身，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找谁？”
陈清平回过头，那养了她几年的表姨就那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毕竟是岁月不饶人，这么多年过去，当初那年轻爱美的表姨，眼角有了不甚美观的纹路，下垂的两颊，松弛的下巴都明白的显示这个女人经历的风霜。
表姨的手里拎着网布的购物袋，袋口露出的菜叶显示，这是刚买菜回来。
“你是平儿？”表姨有些犹豫的试探着问。
这么多年过去了，陈清平的变化实在太大，她并不敢肯定，可那眉眼间却依稀可见儿时的模样。想起当初那孩子被送到这里的时候才1个月，虽当时心思都在自己亲生的儿子身上，可毕竟也是跟自己生活了几年的孩子，再加上人越长了年纪，便越容易被过去的事情莫名的感动。
“你都这么大了。”
表姨犹豫着伸出手想拉她，声音竟也带了几分颤抖，“平儿，你终于想起来看姨了。”
拉住她冰凉的手的时候，表姨的眼眶竟然在刹那间红了，饶是再冷的心肠也终于有所触动。
陈清平淡淡开了口，“姨，是我。”
房间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她离开后，这家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她看见桌上放着的相框，一家四口的模样，表姨和姨夫笑的眉眼灿烂，那个年轻男人想必是小时候打过架闹过别扭的弟弟，而那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女人，着红色盛装，想也知道是谁。
只是家里却有些意外的冷清。
想是许久没来过客人了，表姨忙忙叨叨的在厨房里自顾自说着，“你弟弟毕业后就去城里工作。后来认识了他媳妇，俩人现在贷款买的房。要还30年的贷款。”
“你姨夫去年工厂倒闭了，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孩子的贷款得帮衬着，他在城里打零工，一个月也不回来一次。”
或许是许久没来过什么人了，表姨说起来没完，甚至没有她插话的机会。这样到好，不会让她的不善言谈显得尴尬。
“平常家里就我一个人，有时候我也想，想你怎么样了，怎么走了这么多年也没个信。”
“平儿，你小时候表姨对你不好，表姨知道，你那么小，不应该天天把你关在家里，可瑛子不想让人知道有你这么个女儿。姨又得上班挣钱，顾不上你，你原谅表姨。”
马金祥的话在耳边响起，陈清平突然插嘴问：“她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
表姨反应过来说一个已经不在的人的坏话有些不应该，呸呸啐了两口，“看姨这张嘴，净胡说什么！你中午在家里吃饭，我买了好多菜，姨记得你小时最爱吃菜心馅的包子，蒸包子来不及了，姨给你包饺子吧。”
她坐在餐桌旁的木椅上看着表姨忙个不停，一会儿给她倒水，一会儿给她削苹果。
小时候总是羡慕弟弟，羡慕他父母双全，生活幸福，羡慕他有一个大大的房子可遮风挡雨，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现在回头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羡慕过的这个家，竟然破旧不堪，只是两个人在房间里，已是显得狭小拥挤。也或许是那时候属于自己的东西太少，所以才觉得一切皆美好。
可等想要的东西都握在手中又有什么用？
不过全是一场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