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周舒闳正好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你尝尝这个。”
“嗯。”楚冬菱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周舒闳颜色又沉了几分。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安青狄坐在椅子上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已经到了春雨时节，近日来天气一直是灰蒙蒙，不是磅礴大雨，但蒙蒙细雨下多了，让空气中潮湿的不像话。王都旁边有一座山叫做三清山，山上的树叶被洗的青翠欲滴，林山脚下的河水也比往日凶猛一些。
就在河道旁，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正在坑洼不平的石滩上费力的行走，不一会儿忽然掀开了车帘，冒出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先是朝四周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才拖着一个麻袋走了出来，麻袋很大，有一人多高，姑娘不过十七八岁，拽着麻袋费力无比，不一会就累的不行气喘吁吁，手上一松，麻袋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竟然从里滚出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子。
“倒霉！”姑娘先是对地上的人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似乎又要下雨，如果下雨的话回去就麻烦了，看来必须速战速决。
满脸嫌弃的捡起地上的人，她原本不用受这份苦，还不是因为另一个人知道这差事费劲又不讨好，竟然在娘娘开口之前就溜了，只得由她领了这份差事。
果然宫里都是人精，她忍不住又吐了一口唾沫，这口唾沫准确无比的落在了她拉的那个人脸上。
这女子骨瘦如柴脸色青紫，气息早就没有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罪宫里的人，最后死的竟然这么惨。不过娘娘让她把这人扔在河水里，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死因，作为宫里的老人，她也知道不该问的事情不要多问。
“噗通！”光拽这死人就费了她大半的力气，实在是没有力气把她扔远了。
死去的女人下半身浸在水里，上半身仍然靠在石滩上，样子就像是溺水而亡被冲上岸上的样子。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宫女自顾自地说，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泥土，她返回马车打道回府。
原本以为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想不到不到半日，她扔掉的人就被别人捡到了。
“我可不记得你有这么好的心。”安青狄上前半步，探看了一番，确定周舒闳拉回来的这个人已经死了，“如果是活人你就回来也就算了，死人你拉回来干什么？”
周舒闳最近看安青狄越来越不顺眼，直接对一旁的楚冬菱道：“今天我上山采你需要的一味药材，在河边遇到了这人。”
楚冬菱赶紧上前，摸了摸躺在地上的女人的脖颈，又翻开眼皮看了看，语气略沉，“这个女子的确死了。”
“我知道。”周舒闳虽然不研究医术，但是活人死人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他对面露疑惑的楚冬菱道：“这个女人身上有宫里的东西。”
“……”楚冬菱赶紧把女人翻过来，果然能看到不少吕国皇宫里才能见到的东西，一对金银错耳环，一条湘绣的手帕系在腰间。“是皇宫里，不过这人的身份应该不算很高，大概是宫女。”
内务府有专门的部门用来处理死掉的宫女太监，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王都之外。
想必周舒闳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把她拉了回来。而且这人的死相未免也太惨了，瘦骨嶙峋，面带青紫。舌头并没有吐出来，楚冬菱翻开对方的领子，也没有明显的伤痕，看来并不是窒息而死，那为什么脸色会这么难看？
“我询问过附近的站点，他们都说没有见过皇宫里出来的人。”
安青狄眉头微微皱起，“或许这女人以前是宫里的人。”
“应该不会。”楚冬菱指着对方的发式道：“这是未出阁姑娘才会扎的发式，而且宫女出宫起码要到二十六岁。”
面前的这人虽然脸色难看，但还没有死很久，肌肉尚未松弛，能看得出来这人顶多只有十八九岁。
“死得真的很惨。”楚冬菱叹了一口气，吩咐白微，“去把白化拿出来。”
白微见惯了死人，自然也不怕，刚刚还帮着楚冬菱翻开对方的领子，此时放好死人的手，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楚冬菱倒出了一部分白色的粉，均匀的撒在尸体的额头和四肢，很快就有了变化。
“嗯？”楚冬菱不禁发出了一声疑问。
“怎么了？”周舒闳下意识的问道，随后他便看到楚冬菱的脸色变了。
只见她抬起手，用手里的手帕紧紧的捂住了口鼻，另一只手拉过站在尸体面前的白微，面带惊恐的喊道：“是瘟疫！”
“……”周舒闳安青狄齐齐的后退了一步。
白微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眼睛里露出了害怕，回过头颤颤巍巍的对楚冬菱道：“姐姐，你确定吗？”
楚冬菱指着尸体身上已经变成青色的药粉，捂着口鼻含糊不清的道：“应该是瘟疫，大家先不要动她，等……等我缓过来再说。”
把尸体捡回来的周舒闳却不愿意了，看着惊魂未定的楚冬菱道：“还是一把火烧了吧。”
楚冬菱赶紧制止他，“如果真的是瘟疫，那事情就大了。”哪个国家不是内忧外患，但后宫里的皇子妃子斗斗也就罢了，出了瘟疫这种事情还有人刻意隐瞒，很有可能会灭国的。
到底是谁用心这么恶毒？楚冬菱光想想就觉得胆战心惊。
手上忽然传来一股暖意，她猛的一抬头，目光便撞上了周舒闳的眼睛，“我更在乎的是你。”
或许是因为有人在身边陪，心情一下子就平静了许多，楚冬菱长舒了一口气，“没事，我会注意的。”幸好她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人不是正常地死亡，但宫里那些人似乎没有这种想法。
如楚冬菱所料，今天搬运尸体的那位宫女刚回宫就病倒了，先是全身发寒，紧接着又发热，汗水流了一盆又一盆，整个人就像脱水一样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不能在宫里侍奉，上面的人自然也没有想起她这个小小的宫女，只有同屋里的宫女心疼她，用一个玉手镯和御药房里的大夫换了一副伤寒药。
可是伤寒药又有什么用，这人很快就病死了，她不知道，自己死的样子和她前几天扔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和她一样，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瘟疫。
周舒闳此时此刻无比的后悔，他不应该把那个死人拉回来，更不应该让楚冬菱看见。
虽然已经确定这个女子是宫里的人，而且是感染瘟疫而死，但楚冬菱仍然不允许别人把尸体火化，就停在院子正中间，她时不时的走过去研究一番。
每次见她走过去周舒闳都胆战心惊，见楚冬菱出来，他忍不住上前道：“研究这么多天了，有什么发现吗？”
“有一点。”楚冬菱面色很沉重。“看来我对瘟疫这方面真的是一窍不通。”
如果让她知难而退也好，周舒闳心里无奈极了。“我在这里认识不少大夫，让他们过来看一下吧。”
“可靠吗？”楚冬菱把围在嘴上的手帕扯下来，擦了擦手，随手扔到一旁的铜盆里，这里面的东西一会全部都要烧掉。
为了不敢染上瘟疫，这个院子里甚至没有多少人过来，也就是楚冬菱和周舒闳敢站在感染瘟疫而死的尸体旁边说话。
“算是手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