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过了一晚,次日醒来,雪已经停了。
厚厚的一层雪,铺满了整个大地,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空空荡荡,身边唯一有色彩的便是冉亦辰。他的气色已经好些了,只不过还是很虚弱。
沐烟抖落着身上的积雪,抬起眼看着他,“你还好吗?”
他点点头:“嗯。我们走吧,今天应该就能走出这里了。”
沐烟将他扶起来,慢慢走着。
过了很久很久,他们见到了一条长长的铁索桥,约莫五六十丈长,窄到大概只能两三人并肩而过。
那桥上也是落满了积雪,白茫茫的悬在两座山之间,四周已经没有了其他的路。
“从这里过去,再翻过这座山,应当就出去了。”
沐烟一向不认识路,“是去灵州的吗?”
冉亦辰:“应该不是,不过我们至少先出去,然后再做打算。”
他松开沐烟的手,走到桥跟前,用掌力探了一探,那桥左右摇摆晃动,桥上的雪纷纷洒洒,散了不少。
他回过身来伸出手看着她:“这桥倒是结实,只是走上去会有些不稳,我们走慢一点。”
沐烟犹犹豫豫,握住了他递来的手,刚刚走了两步,他感觉她有些不对劲,便停下脚步耐心地问道:“害怕?”
她压抑着心底的委屈,点了下头。这桥的确太高了些,透过缝隙向下望去,竟都见不到底。
“别看脚下。”他握着她的手也多用了些力气,可她还是死死的盯着脚下,一步一步向前挪,心中怕的要命。
“你看着这万丈深渊,它便也时时刻刻盯着你。”
沐烟感觉眼前被什么东西遮住了,耳边再次传来冉亦辰的声音。“别害怕,大胆往前走,我就是你的眼睛,你要相信我。”
她用另一只手握住冉亦辰的手臂,慢慢的向前走,一开始还是有些小心翼翼,走了几步倒也没那么紧张了,心中反而平添了几分踏实感,因为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是值得自己相信的。
“你……饿了吗?”
沐烟:“不饿。”
“等我们出去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沐烟:“好。”
他很小声的笑了,但沐烟听得很清楚。
“烟儿,跟我回江南吧。”
烟儿,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她,原来自己的名字还可以被人这么温柔的说出来。
沐烟:“江南?”
“嗯,或者去其他地方,你想去哪里都行。去过属于你自己……或者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日子。你觉得好吗?”
话语从他口中讲出来,让人觉得很美好,沐烟甚至也有一些期待这种生活。可很快她便打碎了自己的幻想。
沐烟:“快到了吗?”
……
沐烟:“冉亦辰?”
冉亦辰:“你刚刚还没回答我呢。”
沐烟:“回答什么?”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沐烟咬咬牙,道:“我……我没想好。”
“好,那我便一直等到你想好了,在你没给我答案之前,我就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脚下的路明显稳定了下来,不像刚刚那样晃动了,这时,遮住眼睛的手放了下来,沐烟感到一股冷气直逼眼睛,反倒有些不适应了。低头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握着冉亦辰的手,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便迅速放开了手。
“走吧。”
两个人像之前那样,继续向前走。
二人终于走出了山谷,渐渐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又走了十几里路,他们来到了一座城,城楼上写着——缙莱城。
虽是冬日,但这城中街道上也也有许多人来来往往。想来也必定是个繁华之地。
冉亦辰:“我们今天就住在这城里吧。”
“好。”
走了不一会儿,二人便来到一家客栈。小二在柜台前漫不经心的打着算盘,见到他们二位,便停下手中的活儿,殷勤地问道:“二位客官住店吗?”
冉亦辰:“嗯,两间。”
“呦客官,这真是不巧,今儿个小店就只剩最后一间房了。”
冉亦辰看向沐烟:“那我们去别家看看。”
还没等沐烟接话,店小二便说道:“客官,这昨天才下了雪,不好赶路,住店的人便多了,刚才有几位客官说,这城中其他客栈也都满了,所以,只剩下小店这一间了。这天儿冷,我看二位不如先在小店将就着,姑娘您说呢?”
沐烟想了想:“那就先这样吧。”
冉亦辰从腰间摸出一颗珍珠,放在桌上问道:“这个,可以吗?”
店小二拿起珠子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了这珠子是真的,欣喜地将它握在手中,道:“好的二位,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房间,来,这边请嘞!”
沐烟一边走,一边偷偷地问冉亦辰:“住店应该不值一颗珠子的钱吧?”
冉亦辰也偷偷回道:“我全身上下只有那一颗珠子了。不过还好,它应该能让我们在这里安心地住一段时日。”
沐烟觉得他的话无可反驳,只能说:“好吧。”
店小二打开房门,屋子倒是干干净净,“二位客官,有事再吩咐我,稍后我把饭菜给您送上来?”
沐烟:“有劳了,对了,麻烦您再拿一床被子来吧。”
店小二:“好嘞,不麻烦!那我就先不打扰二位了。”
沐烟在屋中看了一圈,觉得还可以。
冉亦辰坐在床边,问:“被子已经够用了,你……怕冷?”
沐烟:“我睡地,你睡床。”
“啊?”
沐烟:“你身体不好,所以,你睡床。”
“不行,要么都睡床,要么你睡床,我睡地。”
“我不跟你争论这些,反正你现在打不过我,就得听我的。”沐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没有听到回应,便以为是他妥协了,回过头看他,发现他很是不雅观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走过去看着他,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了?”
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他,没有说话。
“冉亦辰?”无论她怎么叫他,拍他,他都没有反应。
沐烟有些心急,想来可能还是伤口的问题,于是跑出屋去,经店小二指引,去了附近的回春堂。
“我朋友病了,你能不能去看一看。”
大夫看着面前这个脏兮兮的女子,心中提高了警觉,问道:“姑娘有银子吗?”
沐烟摇摇头,她身上压根就没装过银子,况且,冉亦辰应该也没了。
“去去去,没钱看什么病!走走走!”大夫一脸厌恶。
沐烟心急如焚:“他现在昏迷不醒,我求求你去看一看吧!”
“我让你走你没听见?!有钱再医,没钱就等死!”
被赶出回春堂,沐烟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很担心冉亦辰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会不会死掉,她很自责,泪水便落了下来。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拽着自己的衣服,于是便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个可怜兮兮的小叫花子。
“姐姐,”小女孩抬起头看着她,“姐姐别哭,前面有当铺,可以用东西抵钱。”
“抵钱?”沐烟突然想到自己或许可以一试,心中便有了希望,“谢谢你小妹妹。”
她弯下腰摸了摸小女孩的脸,小女孩天真一笑,便跑开了。
“永利当铺。”沐烟擦干眼泪,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