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得知？又是怎么确定辛芷就是当初的秋芷呢？”百里无忧看着华澄，实在是有太多疑惑。自己追查多日却如石沉大海一般，华澄一个局外人为何这么清楚？
“因为当初死的那个侍奴，是我父亲的亲弟弟。”
“这，这又从何说起？”
华澄叹了口气，难得正经的说道：“我同你说过，我母亲当年是为了我父亲才被族里除名的。这是因为，我父亲是罪臣之后，合家入狱，幼年男子皆充为官奴贩卖，我父亲就是这样进了我母亲家里，自幼侍奉我母亲，后来两情相悦，为世俗不容，才不得已叛出家门。可其实我父亲还有个弟弟，当日被一位客商买走了，就此走散，后来我母亲多方查访才知道他辗转多次被卖到了南朔，不知为何又进了宫。我父亲曾与他有过一些书信，可当时两人被逐出家门，自顾不暇，无法团聚。数年后，我父亲突然又收到他的信，说自己成了南朔贵君，要他们前往南朔相聚。可种种原因最终无法成行，后来我父亲病重，母亲散尽家财无力回天，两人相继过世，我从军远走便再无人知道此事。近来我整理父母遗物发现了这些书信，心中疑惑便追查了一番。”
“即使你确定你父亲的弟弟就是五皇女生父，又怎么确定辛芷就是五皇女？宫禁森严，他一个男子怎么能瞒天过海这么多年，纵然瞒过了，也与辛芷太不相像了。”百里无忧无法相信，那个动不动就流眼泪的小妖精会是什么驰骋战场的大将军王？
“我原以为五皇女过世，也不作他想，可后来听几个驻军过南朔的姐妹说见过大将军王，因为有这层关系我格外多问了几句。他们描绘的样子和辛侍君简直如出一辙，可辛侍君分明是个男子。一开始我也觉得荒唐，可我越想越觉得不对，辛侍君偶尔举止实在太像从军之人了。我又暗暗查访一番，得知当日五皇女并没有死，而是被幽禁了，幽禁的地方就是听风楼。你派人追查无果，大抵是因为没有人会把一个侍奴和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王联想在一起。”
“这不可能，辛芷分明内力全无，根本不像习武之人。”
“我虽有九分把握，到底是猜测，接下来，就要问你的辛侍君了。实在是他的身份太特殊了，若他果真是五皇女，那么，万万留不得。”
百里无忧轻叹了口气，背手而立，没有再看华澄。这一天一夜，先是北乔有孕，再是辛芷身份，自己实在是有些惊愕。
“无忧，你……”华澄上前一步，看着百里无忧霎时惊异的神情有些担心。
“日后再议，我找个恰当的时机去问问辛芷。”百里无忧沉思半刻，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华澄掂量了百里无忧的话，询问道：“你是打算留下他？”
“毕竟他与我有夫妻之实，又有了玉鸾，若因为一段过往便……实在不近人情。况且，尚未水落石出。”
“我的陛下，若他真是秋芷，是曾经的五皇女，那他潜入东离，诱惑陛下，便是罪无可恕。”
“即使他真是秋芷，如你所说，天下人都以为他死了，朕也不想再追究了”
“唉……臣遵旨。”华澄叹了口气，知道百里无忧心意已决便退下。
百里无忧长舒一口气，呆滞的坐下。良久，百里无忧打算起身却发现辛芷正立于身后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辛芷，你……”
“我本打算躲在屏风后，待你下了早朝悄悄吓你一跳，不想，听见了这些。”辛芷没有自称奴，也没有自称臣夫，只是一个我字。淡淡一笑，收起往日的娇俏模样，撩起长袍跪下。
“陛下，我确实是秋芷。要杀要留，都由陛下处置，我绝无怨言。”
百里无忧听了，虽有准备，也着实震惊了一下。辛芷果真是南朔的秋芷，是威名赫赫的战场修罗，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王，而且，这么轻易便承认了？
“起来说吧。”百里无忧扶起辛芷，打算听他说说原由，不想被辛芷死死抱住。
“陛下，让我再抱你一会儿，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求你，让我抱着你说。”辛芷将头附在百里无忧肩上，不敢睁眼。
“我父君一心想争皇夫之位，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枚棋子，为了稳固地位，为了不被人怀疑，五岁上，我便被送往军营。可纵然如此，我还是尊贵的五皇女，没有人敢欺负我，可偏偏父君去世，我成了诸位皇姐的眼中钉，个个都想置我于死地。为了自保，我只能拼命练功，拼命学习，希望有朝一日得了封地便远离朝堂。可母皇偏偏派我驻守边关，偏偏有人推波助澜，让我成了大将军王，让我成了众矢之的。我从未想过与谁争，但所有人都不容我。”辛芷说着，握紧了双拳。
百里无忧感觉到辛芷身上的颤动，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又听他说道：“母皇驾崩，我回京服丧，却被冠以谋逆的罪名当朝扣下。秋莘一直觉得我父君分了皇夫的宠爱，让母皇冷落了他们父女，因此想折磨我，对外宣称将我处死，实则是把我幽禁在听风楼。后来他发现我是男子，更加肆意妄为，为了折辱我，甚至，甚至想将我送去做军妓。可军中之人大都见过我，她便叫了几名宫中侍奴，日夜，日夜折磨羞辱我。但是，但是，陛下，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处子，他们并未，并未……”
“朕相信你。”百里无忧将辛芷转过来，握住他的双肩说道。
“陛下，你真的相信我吗？”辛芷双目含泪，可今日与以往不同，全无嗔怪，只有凄苦。
“与你同床共枕的人是朕，就算朕不信你，难道信不过自己，信不过亲眼所见吗？”
“妻主，奴就知道，你一定会相信奴的。”辛芷听百里无忧这么说，放下心，紧紧抓住百里无忧的手。经历了这么多，自己早已不惧生死，只怕百里无忧不信自己，怕自己再度孤立无援。
“可你竟然全无内力，难道大将军王的威名是假的？”百里无忧怕辛芷伤心，半开玩笑的说出了心中疑惑。
“秋莘怕我逃跑，散去了我的内功。在听风楼那两年，他们为了折磨我，每日喂我吃各类媚药，久而久之，什么武功，什么大将军王早都忘了。不过，这一身如雪肌肤也是那时候养出来的，若妻主喜欢，奴甘之如饴。”
“你呀。”百里无忧被辛芷气笑了，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
想了想，百里无忧又问：“这么说，那日听风楼大乱，你趁机逃跑遇见我，才有了后来的事。”
辛芷点点头说道：“不管怎么说，奴可是在女人堆里混大的，第一眼见到妻主，奴就知道妻主和那些色欲熏心的浪荡女不一样。因此再见之时，奴便决心跟了你。后来看见妻主的寒霄剑，隐约猜到了妻主的身份，可奴就是不想放手。妻主，你会怪奴吗？”
“可你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王啊，真的愿意屈居后宫，做一个小小侍君吗？”
“奴从小就羡慕其他男子能穿好看的衣裳，能腻在父亲怀里撒娇，况且那大将军王不过是秋莘为了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故意撺掇母皇封的，我才不愿意当呢。如今奴可以腻在妻主怀里，可以做个真正的男子，为什么不愿意呢？”辛芷说着，恢复的往日都神采。
百里无忧掐了掐辛芷的脸蛋，心中想到，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