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妨瞬间回过神来，颔首道：“娘，女儿没事。”
王氏嗯了一声，“明日你哥哥嫂嫂要入宫去谢恩的。你就陪着一块儿去吧。顺便去太后那里问个安，想来，你也许久没入宫去了。”
老夫人荣氏听罢也连连点头，道：“是啊，你若进了宫去，见着太后，也替我跟她请个安。许多年过去了，我都有孙媳妇儿了，也不知道她的楚王什么时候给她迎个王妃呢。”
说完，还自顾笑了起来。荣氏年轻时就与太后交好，这样的家常玩笑也没什么可顾及的。
云妨听着，面上只徐徐莞尔，而心里却左右纠结不下。
新婚的第一日，井绫忙得不可开交，皆要应付府中上下事宜，根本没有空闲停下来跟云妨说说体己的话。
云妨倒也理解，既然事情已经圆满如了她的愿，也该放松放松自己了。
她出了府，准备去布庄里查看下昨日的账，刚走了半道儿，只见一顶青蓝色相间的轿撵停在布庄门口，四个轿夫也面生得很，显是没见过的。
自出了那些事后，云妨似惊弓之鸟一般，只要看着眼生的，总是忍不住堤防起一颗心来。
她沉着脸入了布庄，只见一袭浅色青衫的男子负手而立静静候在堂中央，从背影看去，有些眼熟啊。
“这位贵客……”她轻声道，那人转过身来，原是陈景州。
“云妨，许久不见了。”他依旧是那清冽仿若神仙的面容，只是透了些孤寂，连嘴边的都笑都泛了些涩。
云妨见是他，一颗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笑着躬身作了一礼，道：“原是侯爷，有失远迎，还请莫怪。”
陈景州的神色有那么一瞬欢愉，但很快又沉了下去。“快别多礼。咱们可是老熟人了，听闻你兄长昨日大婚，有情人终成眷属，可真是一段佳话，替我道一声恭喜。”
“先谢过侯爷美意了。咦，侯爷今日来，可是找我有事？”她忽然想起，这大抵是他们相识以来，陈景州第一次到布庄来吧，不由问出了心中猜疑。
陈景州怔了怔，面容闪过一丝难色，“我是来挑些衣料，做衣裳的。”
原是如此，云妨的笑容更甚了，忙唤了苏掌事儿：“快将阁中上等的锦缎都拿出来，让侯爷好好挑选。”
苏掌事儿正欲转身进去，却被陈景州拦下：“不，不必。就算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好布摆在我眼前，也是无心选的。就，随意一些好了。”
他话语里的竟添了些许无奈，云妨敛了笑，“侯爷，怎么了？可是出了何事？”
陈景州轻叹一声，“这里不便说话，云妨可愿同我到城外的湖边走走？”
云妨想了想，略点了几下头道：“云妨在所不辞。”
虽然入了春，可是冷意却丝毫未减，湖边的风更显清凉，云妨下意识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尚且感觉好些。
“云妨，谢谢你。还肯同我出来，听我诉一诉苦肠。”陈景州行先一步，微微抬了头，看了眼晴空万里的苍天。
她却瞧了眼平静的湖泊，除了风拂过泛起一片涟漪，其他时候，都安静的，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侯爷身份尊贵，颇得太后皇上宠爱，又言何苦呢？你倒是打趣儿我们这些老百姓了。”云妨想缓一缓这尴尬的气氛，却发现，话刚说完，陈景州好像更愁了。
“你早就知道了的，姑母为我选的那门亲事，我本不中意。”他道。
云妨的确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可也无法安慰他，是太后亲自选的人家，她一个小小的辅国公之女，又岂能驳了太后的意思呢。
“侯爷可是为此事闹心？你也大可不必的，当日除夕宫宴，我也见过那洛小姐，也是出尘绝艳之姿，衬你也是绰绰有余的了。感情的事，历来讲个日久生情。你尚未迎进门，又怎好一心就否了人家呢？”
话是这么讲，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景州蹙了眉头，随手就折下身旁刚刚长出嫩芽的树枝，往湖中一抛，“可是，你也早就知道我究竟倾心何人！”
云妨心口一怔，虽然料到他多半会说这个，当初也只以为他是说说而已，或许过了些时日，他就会淡忘，可却没想到，他竟惦念至今。
“侯爷须知，感情一事，不可勉强。既然太后已经给你定下了人家，那便只要想着往后的细水长流便是。若相处久了，你发现她的好，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相敬如宾尊妻重道也可走完这一生。何苦自己给自己添堵呢？”
她浅浅望向被风拂过的湖面，安慰起别人的时候，好像自己什么道理都懂，可轮到自己犯迷糊时，却总觉得如末日般沉重。
陈景州没再说什么，只是喃喃看向她的侧颜：“我都知道。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不喜欢，也拒绝不了。那，再托你帮我一个忙吧。”
“侯爷请说。”
“在你的布庄里，替我挑几匹缎子吧。原也是姑母要我这样做的。我不太擅长这个，所以…”
云妨掩嘴一笑，爽快的答应了：“侯爷放心吧。小忙而已，云妨又怎会拒绝？”
二人回到布庄，云妨让苏掌事儿捧了一匹桃色挑白纱的锦缎，正适合待嫁的世家千金，能将白嫩的肌肤完美衬托出来。
陈景州的心思似乎依旧没有放在这件事上，只是低低道了声谢，便着了下人将锦缎捧了出去。
“那我先回去，就不在这叨扰你了。”陈景州咧嘴扯了个凉凉的笑意。
云妨点了点头，“侯爷先回去忙吧。若有了空闲，再来选几款。”
他笑意略深浓，“后会有期。”
有也好，无也罢。这一生总是留下了些遗憾的。
苏掌事儿见陈景州离去厚，凑到云妨跟前，小声道：“大小姐，这位可是城中的小侯爷啊？”
云妨闪着疑惑的大眼，道：“小侯爷？淮南侯么？正是。”
苏掌事儿倒若有所思起来：“原来是这一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