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积压的怨怪还在胸口盘旋，今日徒然又这般相见，一种异样的情怀和着游思，倒让云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云芯知道她与萧容之间的事，原先在府里时，也没少听说和见识。
她将将疑惑瞥了云妨一眼，“姐姐，楚王这会儿，怕不是来寻你的吧？”
许多事原也不必说出口，看破不说破，尚且还为心伤留有余地。其实明眼人猜一瞧便知了，唯有那喜爱自欺欺人的人，才会装出一副什么无辜的样貌来。
走近了，那头的人也望了过来，眉眼依旧如初，温柔也好，深情也罢，只是到了这会儿，她也不再相信这些都属于自己了。
萧容淡然的朝这边走来，先是向云芯拱手请了个安，于朝臣之间，云芯还算是他半个兄嫂。
“贵妃娘娘可否让我同姜大小姐单独说会儿话？”萧容也并不兜圈子，一上来便开门见山道。
云妨胸膛一梗，未做声，云芯却反问道：“殿下寻我家姐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萧容不再说了，只是嘴边挂着得体的浅笑，一双漠然的眼看着云妨。
也不知道他会找自己说什么，但倘若不听一听，又怕错过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云妨转身轻轻对云芯道：“娘娘先回宫去罢，我很快就来。”
云芯也没理由要故意给云妨使绊子，自己一堆麻烦事还要仰仗她替自己出谋划策呢，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嗯了一声，便由下人好生扶着进了宫去。
人都散去，独留他与她二人。
本也没什么大仇大很，却总是在相见的时候觉得两下难堪。
“殿下。”还是先由云妨打破了尴尬。
萧容低低嗯了一声：“你可知道我找你做什么。”
云妨未抬眼，也未摇头，依旧颔首道：“我又怎会知道殿下的心思。”
若是一早能猜透，摸透，那么如今彼此也不用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萧容似乎是有话要说的，只是看到她这模样，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许多话也就都梗在那里，久了，就说不出了。说出来，也不是当初那个意思了。
“你还在怨我，为那个事情？”他试探着问，但其实心里多少是有分寸的。
云妨泛泛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苦涩，但也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原先模样：“殿下这话折煞我了，我没什么事是会怨殿下的。没有，也不敢。”
萧容无奈笑笑：“你这样子，还说没有？我已经跟皇上提过了，只是日前边疆战事不容分神，比起白家勾结辽人的事，边疆随时会失守，更重要一些。”
云放颔首：“这些国事战事，我一介女流也理解不出个道道来，殿下与皇上如何抉择，那便如何吧。”
果然，他同她也是一样的。
她的眼里只有姜家的安危，而他的眼里，是天下的安危，这天下，也有他的一份。
“哎，我还在想办法，白家这颗毒瘤，非除不可，只是证据不够充足，皇上轻易也不会信，他向来多疑，你也不是不知道的。”
萧容缓缓上前一步，想离她更近一些，可却被她不经意的小退一步，将所有的一切都打乱。
“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没有要说的，如果只是想告诉我这些，那么，我知道了，就先告辞了。”
她拂身一礼，一副不愿多留的样子。
这个样子，多少扎疼了萧容的心。
“你就这样讨厌我。讨厌到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他不再强留，只是如果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他或许不会甘心。
云妨转身的时候，又停下了步子，“殿下，若无情，何生厌。若无心，何生喜。”
如果老天能让她再重来一次，她决定不再敞开心房。许多事，错一次就够了，如若一错再错，那便是命。
可她从来不信命。
萧容五指微屈，隐忍的话语却始终只能隐忍。他还想再说什么，还想再问什么，也都被咽回去。
云妨回了宫里，云芯正闷闷不乐的斜靠在榻上，太医这会儿也有空来给她请平安脉了。
只是说心浮气躁不利养胎，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大碍。
太医走后，云妨换了副心绪，尽量让刚才萧容的音容笑貌从脑海中褪去。她走近云芯，接过宫女手中的汤碗，，挥挥手遣退了宫人。
“娘娘，忘了方才太医的嘱咐么？静下心来方能好好安胎。”说着，她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吹，喂到云芯嘴边。
却被她烦闷的偏头躲开了，“这药苦得紧，本宫不爱喝。”
云妨手肘微僵，“娘娘？还在为何事苦恼？不思量自己，总该思量思量肚子里的孩子罢。”
一说到孩子，云芯才仿佛有了一丝灵魂，但也依旧那么空洞。
“姐姐，你今日在皇后宫中，可都瞧见了？皇后可真是宠绝六宫了，所有的好东西都紧着她用，难道我怀的就不是皇上的孩子么？你瞧瞧她得意的模样，都快要上天去了。”
她越说越激动，身子也从倚斜到微微直起。
云妨眼珠转了转，还好闲杂的人都被她遣走了，若是云芯这样子被旁人瞧见，那可也了不得了。
“娘娘，说来说去，那个人是皇后，如此恩宠也是无可厚非，若娘娘过多抱怨，被皇上知道，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云妨依旧舀了一勺，微微吹了几口，又递到云芯嘴边。
云芯嫌恶的看了一眼，这次却皱眉喝下了。
“真苦！就像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云芯抽出帕子擦拭了嘴角，脸上的嫌恶之色也未减退。
云妨浅笑：“娘娘今日已经做得足够好，只不过，位份上，还是比不过皇后去，受这点小委屈也实属正常，只是，在我眼前如此尚可，在下人面前，可不好这样了。”
“姐姐，我想回家，我想我娘。”云芯静默片刻，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谁不是在需要宠爱的年龄，就踏入了红尘是非呢，脚尖落地的一刹也皆是自愿，又怨得了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