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斗间,突听远处一声长啸,掠过湖面,传进众人耳中,清亮高昂,久久不绝。
朱可欣心头一震,玄机的援兵又到,向袁武一瞥,只见袁武也正向她看来。二人同时点了点头。
袁武大声道:“教主有令,这伙人乃是玄机老贼派来的,一个不许留下。大家不要与他们讲什么江湖规矩,一齐上。”当先挥剑冲入人群。
众人纷纷抽出兵器,杀了过去。众人第一次入教,又有教主在一边看着,自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惟恐落在后面。
只听惨呼之声不绝,转瞬间,二十多人已被砍到了十多人。
到此时,刘长风哪还有心恋战,只想脱身而去,心中这一想溜,顿时被马汉民攻了个手惊脚乱。
就在这时,只听袁武大笑道:“刘掌门,你不听兄弟良言相劝,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便是跟随玄机的下场。马堂主,对不起了。”猛地一掌拍向刘长风的后心。
马汉民点了点头,也一掌直击刘长风的前胸。这二人任何一人都不在刘长风之下,刘长风躲过前胸来掌,再也躲不过身后袁武的一掌,砰的一声,被击上半空,惨叫声中,手舞足蹈摔在地上,再也不动。
随着刘长风的一声惨呼,余下八九个人也倾刻间为乱刃所斩,化作肉泥。
自始至终,朱可欣只是站在高处,冷冷地看着,未发一言。眼瞧着刘长风惨死,想到被他数次围攻,心中顿时生出一股快意。
这刘长风倒是与青城派的天方道长一样,被玄机扶上掌门之位不久,便即惨死。
袁武大声道:“众位兄弟,咱们回到山顶,准备迎敌。”
这些人大多是心狠手辣之辈,手底下不知死过多少人,这一动上手,连杀二十多人,人人血脉贲涨,都想大杀一场,齐声叫好,向山顶走回。
哪知众人来到山顶,摩拳擦掌半天,却不见有人上山来,也不再听到啸声。
商议一番,袁武大声道:“众位兄弟,看来湖外又来了一批如这华山掌门一般的下走奴才,他们不敢轻易进湖,想是等待玄机大队人马的到来,一股歼灭我们。这如意算盘,我们岂能让他们得逞?”
众人大声道:“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袁武道:“所以,教主吩咐下来,咱们趁此夜间,出其不意,攻他们个措手不及,打他个歼灭战,以进一步削弱玄机的势力。”
众人一听,齐声赞好。
袁武笑道:“这夜还长着,料来玄机一时赶不到,咱们也不着急,先将立教之事进行完。”
众人一愕,堂主定了,教规立了,还有什么事未做。
只听袁武道:“这件事好办得很,便是要哪一位兄弟在这大殿门楼的石匾之上,刻下咱们飞鹰教的名字,作为咱们飞鹰教的见证。这儿是我们飞鹰教的立教之地,我们飞鹰教的万世基业都将从此而始,怎不成连飞鹰教三个字都不留下,就这么走了,若是为武林同道见了,岂不被人笑话?”
众人随他手指抬头一看,果然五丈高的门楼之上,一块大石匾平平滑滑的,一个字也没有,而这个大匾挂在门楼之上,显是为书教名所备,不知花了建造者多少心血。
不过,这石匾如此之高,又是花岗巨岩所造,说了轻巧,要真想留下几个字来,倒是不易。大家抬头瞧着,一时摇头不语。
袁武大声道:“众位兄弟,有哪位愿在这石匾之上,刻下我们飞鹰教的大名?”连问三遍,无人出声。
正在这时,突见西北方十数里之外,升起一朵烟花,爆于空中。但离得甚远,只见其光,不闻其声。过不多时,太湖边有同样一朵烟花升起,与之响应。显是又一批敌人到来,众人心头俱是大震。
袁武又大声道:“有哪位兄弟愿上楼留下我们飞鹰教的名字?事不宜迟,越快越好。有哪位兄弟,快请出来。”
一人忽道:“这飞鹰教的名字是我们教主起的,便由我们教主来写好了,料别人也没有这么好的本事。”却是人才堂堂主,胡有道。
众人一听,齐声道:“对,这个名字只有我们的教主能写,换作别人也写不得。教主,请你老人家不辞辛苦,露一手,让我等一瞻宝墨。”
朱可欣还是小时随刘儒斋习过字,之后许多年,一直务于武功,很少拿过笔,闻言面上一红,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本座笔迹拙劣,不入方家法眼,还是另选贤能。”
哪知众人齐声道:“教主武功通神,文宝必是好的,请勿再辞。只有教主写出,我们才会摩拜。”说着,有人带头跪了下去。接着,忽忽喇喇,众人都跟着跪 了下去。
朱可欣一时不知所措。
站在她身边的袁武见到这情景,面色一变,呆了半晌,也跪了下去。
原来这个石匾,乃是袁武为他自己设计的。他在修罗教掌管教务时,曾用心钻研过一段时间书法,练就一手好字,故命人在这高高门楼之上,造了一块石匾,以备他在立教之日,露上一手,以获众心。
这门楼如是之高,他自谓教内之人,除朱可欣外,没有第二个人攀得上,并写出飞鹰教三个字来,而朱可欣虽有此功力,不一定能有一手好字。
他一生工与心计,这飞鹰教虽说是借朱可欣之名成立,实际上是他一手促成,他可不愿飞鹰教的人真的把朱可欣看作是教主,而将他弃之一边。因此,他想在立教之日,施展武功,在花岗石上以利器写出飞鹰教三个大字,以震住众人,获得众心。他以玄铁掺入精钢之中打造的利笔,一直带在身上。岂知大出他的意料,朱可欣在大殿中露出的武功远过他的想象;更想不到,此时数百教众会跪下相请朱可欣,令他的一番心血白废。
想至此,不由向胡有道狠狠瞪了一眼。胡有道却装作没看见。
岂不知,胡有道早已看出袁武之心,故大声提议,以破坏他的计谋。无论朱可欣写得是好是坏,只要能阻止袁武便行,最好是写得一塌糊涂,令教众看轻。
他与袁武一样,有执掌飞鹰教之心。
朱可欣见数百人跪在地上,虽然一时慌乱,随即镇定,心中突然一动,为什么建大殿时会悬一块石匾在上面,这是谁的主意,难道真的是想让自己在上面留下飞鹰教三个字,不可能,决不可能,这是为什么?不由向袁武看了一眼,只见袁武也正向她看来。
她暗暗点了点头,道:“大家请起,本座便从了你们所请。”
众人齐声欢呼。
朱可欣来到门楼前,向上稍一打量,暗吸口气,身体一纵,直向门楼飞去。到了一半,身体渐缓,她挥左掌向光滑的墙壁拍去,却真气逆流,使了一个吸字诀,如凌空抓物一般,手掌便贴在墙壁上,借力一纵,遥遥向上升起。不待身体停顿,右掌依法施为,人已跃到大石匾处。她却不跃上石匾,反手抽出长剑,向石匾划去。
但听嗤嗤作响,一个飞字已经写出。
凭空无力可借,转瞬之间,她的身体又要向下坠去,当即左掌斜拍,阻住下坠之势,第二个大大的鹰字又写了出来。
接着又拍一掌,这次却离石匾甚远,几达一丈,长剑一挥,一招厚德载物使出,剑尖顿时吐出长达一丈的白色剑芒,手腕连颤,破石声中,最后一个教字又赫然现出。
长剑入鞘,身体下坠,向墙壁连拍了两掌,冉冉降落于地。
那大殿本在山峰的最高处,数百人站在殿前,仰头看着。只见她御风飞行,凭虚而立,一眨眼的功夫,飞鹰教三个大字便在巨石上铁划银钩似地写了出来,虽然字迹略显秀颖,却不失丰腴俊迈,气势开张,流畅雄健之感。
众人几曾见过这手功夫,武功再高,总须借势,她却身如仙子,凌空御风,婷婷袅袅,悠闲自得,在月光的映衬下,更似仙女起舞,嫦娥弄影,不复尘世间所有。
直待她落下半晌,众人张大的嘴巴兀自合不拢。突听一声“好”从人丛中传出,众人方才齐声欢呼,大声赞誉,更有人仆俯在地,顶礼摩拜。
朱可欣露的这一手功夫,远胜在大殿之上剑斩钱、方二人,众人若不是亲眼所见,作梦也想不到世上会有如此功夫。
于众人的欢叫声中,朱可欣回头看向匾额,只见在月光的映照下,飞鹰教三个字清清楚楚,一笔一画,苍虬有力,开张之间,大有气势,竟似不是自己写的,不由长呼了一口气,同时也颇觉诧异,今晚这三个字怎么写的如是之好?
她却不知,书法也讲究行功运气之道。今天飞鹰教成立,人人敬仰,畏她如神,又加全歼刘长风一伙,她自然生出一股气吞山河的豪气,况她隐隐猜到袁武留匾的用心,更激起心中一股傲气,故在运剑写字之时,气势磅礴,恣意纵横,写出了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三个大字来。这也是她一生中写过的最好的三个字,若不是情势使然,穷她一生,只怕也写不出如此三个字。
当然,这三个字与名家大儒,书法大家,甚或是当年的刘儒斋相比,都要差了许多,但对于这些添血刀头的武林豪士来说,却是名笔妙手了。
朱可欣看了看,甚是满意,不由向袁武看去。只见袁武也在出声称赞,只是面色木然,全无喜色。
蓦地,西北天空之上,又亮起一朵烟花,形如宝塔,接着太湖边也亮出一朵烟花与之相和。众人一见,欢呼声登时止了,眼看着朱可欣,听她示下。
袁武上前一步,躬身道:“教主,敌人援兵源源而至,我们不可再托,须当尽快歼灭这湖边的一批。”
郑安平也道:“袁堂主说得不错,我们一定要抢在先头,歼灭这伙,不可坐等他们势大,贻误良机。以我们飞鹰教的势力,还不足以与武林诸派抗衡。”
朱可欣点点头道:“袁堂主,传令各堂,各自为队,下山出湖,越快越好,打其个措不及防。这儿也不要留人了,能烧的全烧掉。”玄机大批人马到来,势必要到这岛上一看,所以干脆一人不留,一物不剩。
袁武没想到朱可欣会如此狠辣决断,更是暗暗惧怕,大声应道:“遵教主令诣。”转身传令各堂,向山下奔去,留下十余人处理后事。
众人来到湖心,但见山峰之上,火光熊熊,数日搭建的房屋楼台尽毁于大火之中,忍不住大声咒骂。周世猛更是暴跳不止。
烧了许久,那个大殿却巍然屹立,门楼高耸,那个大石匾依然还能瞧得着,只是飞鹰教三个字却看不清了。
月色之下,大小船只鼓帆而进,不多时,便到了岸边。众人跳上岸,分作数股,向适才烟花之处奔去。
朱可欣在白虎堂堂主周威周庄主的陪同下,一路而行。
众人越过两个山头,却不见有人,正自奇怪,周威道:“莫不是玄机故布疑阵?”这时,袁武带着天才堂众人从东首赶了过来,也道无人。
两堂相聚,静等其余五堂。过不多时,人才堂、地才堂、朱雀堂、青龙堂俱到,独缺了郑安平的玄武堂。久等不至,众人大是蹊跷。玄武堂去的是西北方。
朱可欣道:“我去看看。”
众人道:“这种小事,怎须教主前去?”
郑安平于朱可欣有救命之恩,朱可欣自是心急,只听她道:“还是我去。”一句未了,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朱可欣向前疾奔不过四五里,便听前面传来嘶杀之声,当即放出烟花,报于袁武等人,同时心中却暗暗奇怪,玄武堂既然遇上了敌人,为何不示警报于众人。
她的烟花放出不久,袁武即与之相应。哪知袁武的烟花刚刚生起,嘶杀声处也升起一朵形如玉兔的烟花,接着数里外升起一朵形如苍龙的烟花与之相应。
朱可欣奔得越加快了。
不出一里路,只见一山坡之下,影影绰绰中,有数十人正在激战。朱可欣长啸一声,拔剑冲进人群。
一人大喜道;“教主到了。”正是郑安平的声音。
月色甚明,今天是飞鹰教成立大喜之日,除朱可欣外,人人身上都着绣有飞鹰的玄色衣衫,朱可欣虽不认得教众,敌我却是极易分辨,娇叱声中,已有二人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