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暘点头道:“好。”
那僧人说道:“我还未说完,你还得将那《心经》先抄写一千遍,无一错字。然后又默写一千遍,也无一个错字之后。你方可打开这本秘笈。你能做到吗?”
李潇暘拾起那本经书,翻开看了看,此经书字数不多,他一估算不过三四百字,于是点头道:“我答应。”
那僧人这才将握在手上的书递给李潇暘。李潇暘接过来一看,只见那本书已经很陈旧,貌似皮制而成,只见封面上面写着“天书”两个篆字,书被一根皮条绑住。
那僧人说道:“你可切记,未完成我所交代的一切,你决不可打开这本宝典。还有,你全部抄完之后,须拿来我看。如我发现错字,无论多少,除此篇不算外,则须另加十遍,默写也是如此。你可清楚了?”
李潇暘连连点头,说道:“清楚了。”
那僧人看了看李潇暘,转头对痴癫说道:“你就带他到藏经阁去吧。”
痴癫爬起身,说道:“我,我们走。”
李潇暘将宝典揣入怀中,向那僧人行礼问道:“还未请教大师的法号。”
那僧人说道:“我乃达摩是也。”
李潇暘又行了一礼,转身随痴癫而去。
李潇暘跟着痴癫一路往藏金阁而去,只见痴癫偏偏倒倒,再一细看,却见痴癫手上拿着个酒壶!李潇暘问道:“大和尚,你从哪里弄的酒,你可知道和尚是不能喝酒的?”
痴癫说道:“我,我没喝酒,我没喝。”
李潇暘说道:“大和尚,你连路都走不稳了,还说没喝,你那手上又是什么?”
痴癫说道:“你看到,我,走不稳;未必,我就,真的,走不稳;不过,是你的,心中,如此,认为而已;佛曰,众相皆空,你又,又怎能,说我喝的,是酒呢?”
李潇暘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道:“对了,大和尚。你是怎么认识那位达摩大师的?”痴
癫说道:“不,不认识,只是,熟。”
李潇暘心想:“哎,不怪得叫痴癫,说话颠三倒四的,看来我从他口中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
少林寺的藏经阁与石崖相隔很近,由一条石路相连。藏经阁乃经书要地,平日里很少弟子到此。藏经阁外墙有许多弟子把守,阁楼院内除了有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和尚打扫尘灰以外,再无他人。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藏经阁。痴癫对那看守藏经阁的老和尚说道:“带,带他,到阁楼,东角,上经房,不,不可,打搅。”
那老和尚说道;“是。”说完,便带李潇暘进了藏经阁。
一直来到三楼,穿过走廊,尽头有一个房间。李潇暘走进去一看,是间三丈见方的房间,里面有许多书,有两扇窗,分别朝东和南两个方向,两边望出去,所有风景尽收眼底,房间内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有笔墨,还有空白的粗纸。屋内没有床,只有两个圆垫子,还有一盏油灯。
那和尚说道:“施主,你就在此参读吧,贫僧就先下去了。”
李潇暘点头说道:“劳烦您了,大师。”
李潇暘等那老和尚一走,便迫不及待地坐到桌前。
翻出那本《心经》开始读了起来。李潇暘喃喃读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李潇暘背起来十分辛苦,那经书之中所述含义他完全不知,读都读得结结巴巴,更别说背了。
幸好得到那个老和尚的多番帮助,他才勉强将那几百字全部认完。
饶是如此,李潇暘仍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才勉强将经书背熟。
背熟之后,他便来找达摩。李潇暘本想背一遍给他听,结果达摩却说道:“好,我知道了,你这就回去抄写吧。”
李潇暘便回了藏经阁,开始抄写经书。李潇暘前期抄写也十分缓慢,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抄了十几遍,每遍都会有一两个错字,他只好又重新抄写。
他为了减少出错的机会,他每抄写十字,便逐字逐字的复核。确认一次不差之后,再往下抄写。
如此,等他抄完那一千遍都已经过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李潇暘拿给达摩看了以后,达摩拿着翻了一遍,说道:“错字是没有,只是字迹潦草,过于急于求成。你可以去默写那一千遍了。”
李潇暘又花了近两个月时间,将那一千遍默写完成。
时下已是冬月,山上早已白雪茫茫。
这日,李潇暘已经完成了最后一篇。他拿着其中的一部分往石崖而去。没多久李潇暘便到了石崖外,只见神光一人站在雪地里。
李潇暘很奇怪,心想这段日子以来,神光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没有离开石崖半步。却不料今日竟站到了雪地之中。
李潇暘几步跑上来,问道:“神光大师,你为何站在雪地之中?”
神光并没有理会李潇暘,而是对着石壁内大声说道:“大师,求你收我为徒吧。”
石崖下,达摩闭目问道:“神光大师何出此言?”
神光说道:“弟子苦修佛经十余载,诲人无数,自认修为天下无人能及。可自遇上大师,大师连续百余日与弟子讨论佛法,助弟子摆脱困惑。与大师相比,神光自认远不能及。神光只求大师能收我为徒,传弟子佛法,为弟子指点迷津。”
达摩说道:“我修行甚苦,我怎么知道,你有坚持修行的决心?”
神光说道:“我连续数日立于雪地之中,这样难道还不能表明我的决心吗?”
达摩说道:“这寥寥数日之寒,不过说明你能吃些苦而已,并不能表明你有坚持修行的决心啊。”
神光一听,顿时没有言语。李潇暘心中有些气愤,说道:“大师,你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达摩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你可默写完了?”
李潇暘将那经文丢到达摩面前,说道:“这只是一部分,我现在去拿剩下的。”
“不必了。”达摩说道,“心不诚,你抄再多也无用。”
李潇暘说道:“我不是抄的,我是默的!”
达摩说道:“不明其意,抄和默有何区别?”
李潇暘忿忿不平地说道:“我没有你那许多道理,我只想请教大师,我现在是否可以修练那宝典了?”
达摩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了。”
李潇暘转身便走,当他从神光身边走过之时,他本想上前劝说神光随他离开,但心想出家之人可以抛妻弃子,断绝一切亲情去求佛问道,凭自己三言两语又怎能说服得了他。
李潇暘回到阁楼内,迫不及待地拿出那本秘笈。李潇暘心中甚是欢喜,他两下解开那皮条。但当他展开来一看,他顿时傻了——书里面全是空白,没有一个字!
李潇暘放在地上完全展开,从左到右,仔细翻了一遍,除了封面,确实一个字都没有,翻转过来亦是如此!
李潇暘那无名之火顿时冲上头顶,他心想:“这和尚骗得我好苦,我在此百余日,苦抄经书几千遍,他竟用一本空书来唬我!”
李潇暘越想越气愤,拿着那书便往石崖来!李潇暘走到达摩面前,吼道:“你为何哄骗我!”
达摩仍闭眼,问道:“施主此话怎讲?”
李潇暘说道:“你自己看!”
说着,他将那本《天书》先前一掷,那本书散开落在达摩面前。
李潇暘大吼道:“里面根本一个字都没有,你教我如何修练!”
达摩仍是眼也不睁,说道:“李施主是因看不懂这本《天书》而责怪我吗?”
李潇暘怒道:“你还……,好,你看得懂,那你读来我听听!”
“好啊。”达摩说着,拿起那本《天书》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李潇暘一听,达摩竟然念的是那《心经》。李潇暘此时已快被气得七窍生烟,他怒吼道:“你——!”但说了一个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达摩问道:“你依旧觉得我在骗你?”李潇暘咬得牙齿咯咯作响,不停地穿着粗气。
“那这样吧。”说着,达摩从垫子下抽出一柄短刀,丢到李潇暘面前,又继续说道,“你若觉得我在骗你,你便用这把刀把我杀了,以泄你心中的怨恨。”
李潇暘双手握拳,双眼目光已落在了地上的短刀上,却并未动。
一阵过后,达摩见李潇暘毫无动作,便继续说道:“你若还下不了手,你大可把我当做是害死你妹妹的人,就当为你妹妹报仇。”
李潇暘听到此处,便弯下腰,拾起地上的短刀。李潇暘将那短刀在手中捏了又捏,却还是未动手。
达摩又继续说道:“如若还是下不了手,你索性当我是十恶不赦之人吧,全当为天下除害!”
李潇暘挥手一掷,那柄单刀顺势飞了出去,落在了外面的雪地里。
“我不懂你那些道理,我倒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说完,李潇暘转身便走。
他没走几步,突然听见神光哈哈大笑。只听见神光说道:“大师,我终于知道如何表明我的决心了。”
李潇暘回头一看,心中暗叫不好,只见神光正拾起地上的单刀!
李潇暘喊道:“神光大师,你可不要乱来!”
可李潇暘话才说完,神光便手起刀落,一条断臂随即落在雪地上!
李潇暘惊呆了,只见那鲜血从神光的臂膀砍断处汩汩而出,热血顿时便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神光大师!”李潇暘大叫一声,一跃来到面前,赶紧双手扶住神光。
这时达摩也已到了两人面前,达摩点了神光断臂周边的各处穴道,又撕下一大块衣服为神光包上。
达摩说道:“诸佛最初求佛,为法忘形。今日你既能断臂求法,足可见你已有诸佛的决心,我现在就收你为徒,赐你法号慧可。”
“谢师傅……”说完,神光便晕了过去。
李潇暘起身赶紧向外奔去,去找庙内弟子医治。
李潇暘一直守在神光身旁,直到神光醒来。李潇暘问道:“神光大师,你醒啦,感觉可好些了?”
神光勉强一笑,说道:“扶我坐起。”
李潇暘扶着神光坐起,皱眉问道:“大师,你怎么这么傻呢?”
神光说道:“佛陀为摆脱众生之苦,曾在菩提树下涅槃,不吃不睡,最终功德圆满,立地成佛。今日可得达摩大师的点化,区区一条手臂又何足挂齿!从这一刻开始,世上再无神光这号人物,只有慧可。”
自此慧可随达摩修行佛法六年,成为达摩的嫡传弟子,也是继承达摩衣钵的唯一一人,后来长年游走国内宣传佛法,死时一百零七岁,其死因各有说法——此乃后话。
李潇暘看着慧可说道:“神……慧可大师,你既然没事了,我就放心了。我这就下山去了。”
慧可说道:“你仍想报仇吗?”
李潇暘已把神光当朋友,所以说话毫无忌讳,他坦言道:“我不能像你们一样,把亲情看的那般淡,我若不能为妹妹报仇,我活着已没有丝毫意义,而且若不能为她报仇,我死了更没有什么颜面去见她!此仇不报,我生死不能!”
慧可说道:“那我送你一程。”
李潇暘拦道:“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你先养好伤要紧。如果日后还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慧可拉住李潇暘的手说道:“你可听我一言,凡事不可过于执着。佛曰:无论罪与恶,抑或善与美,皆由心生,还从心灭。你可记下!”
李潇暘点了点头,说道:“我记下了。”
慧可又让人为李潇暘准备了一些盘缠,李潇暘本不想要,奈何慧可执意要给他。
慧可又一路把他送到山门外,并再三叮嘱他道:“你我这一路而来缘分匪浅,只是不知日后我们是否还有相见之日。但无论如何,你我也曾是有缘之人,我只愿你今后能免于杀生便了结恩怨。至于其它,我说再多你也未必能往心里去,盼你日后好自为之,你这就去吧。”
李潇暘点了点头,说道:“大师,保重!”
“保重。”慧可说道。
二人对视片刻后,李潇暘转身便往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