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虽已是深夜,但花府众人依然在忙里忙外。明日便是蓝律来迎娶花若翎的日子了,花定方自然是十分紧张,不能太过铺张,亦不能太过简陋。
“若翎啊,明日你便是真的要出嫁了。你自小不在我身边长大,如今我们刚重聚了这一年多,又要分开了。数日前为你行了及笄礼,为父方知你已长大了,为父竟错过了那么多,幸而这婚姻大事,父亲没有错过。”花定方看着满屋的喜庆布置,心中有些失落。他这个做父亲的,几乎没有尽过任何责任,本想着好好补偿女儿,却不曾想女儿明日便要出嫁了。
“父亲,若翎从未计较过这些。父亲的心,女儿都明白,女儿也明白,父亲勤学苦读,科举得中,就是为了报效朝廷。若是父亲未让女儿与外祖父外祖母回老家,女儿在亦都肯定不能像在老家那般自由自在。父亲,您的一片苦心,女儿都明白的。明日女儿就要嫁去应国公府了,不能再为父亲尽孝了。”花若翎向着花定方跪了下来。
花定方急忙扶起花若翎,让她坐下,命霜儿将一个小木盒子递上。花定方打开盒子,拿出一叠纸,一张张地给花若翎看,说道:“这是两千两银票,这是良田三十亩,这是你母亲当年嫁给我带过来的嫁妆,我一直留着未动过。”又从盒子中拿出一对镶着玉石的金手镯,还有一块金锁,“这对手镯是你母家的传家之物,你母亲出嫁前你外祖母赠予了你母亲。这金锁,是你还在你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你母亲去寺里求来的,说来你也不要怪父亲自私,当年你将随着岳丈岳母回老家,我为留个念想,便将这金锁留下了。如今啊,你要出嫁了,虽然为父为你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但这些东西,为父还是应该交给你,你也能做个压箱底的。你母亲,已经不在,这些东西,也就为父交给你了。”
花若翎看着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心内十分惊讶,花定方对女儿真正是好得没话说。也可见,花定方对已故之妻的感情,他多年未续弦,不只是因为公务繁忙,而是这么多年,他从未放下亡妻啊。
“父亲,父亲之恩,女儿此生难报!”花若翎说道。
“这是父亲本该做的,为父只希望我的掌上明珠啊,即使是高嫁去了应国公府也能无虑。”花定方说着,竟老泪纵横了,“若翎啊,以后必当万事小心,父亲不仅想你做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更想你能开开心心的。其实父亲打心底是不愿你嫁入应国公府的,门第太高,为父担心啊,担心你受欺负,担心你不适应。但看你和蓝公子情投意合,父亲也不再阻拦了。”
如今的花若翎虽不是花定方真正的女儿,但花若翎真的被花定方感动了,也落了泪。在这样的时代,这样一个一直努力想建功立业的男人,竟不想女儿加入高门。她本以为这样的时代,女子只能做牺牲品,而花定方是真的很爱这个女儿。
花若翎提着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花定方,端起茶杯,说道:“父亲,若翎以茶代酒,敬父亲,一敬父亲生身之恩,二敬父亲为女儿事事思虑周全,三敬父亲希望您能岁岁康健,事事无忧。”花若翎这不只是自己敬酒,也是代那个也许早已入了黄泉的灵魂向花定方敬酒。
花定方将茶一饮而尽,说道:“好好好,若翎啊,明日你就要出门了,我们父女应该高兴啊!”
“嗯,父亲,我们都笑一笑,女儿以后一定会经常回来看您的!”花若翎擦去了眼泪。
花定方看了看旁边站的暖儿和霜儿,说道:“若翎啊,这暖儿霜儿都随你一起去应国公府吧。暖儿自小与你一起长大,自然是最知晓你的心意的。霜儿她,父亲今日也向你说明了,她原名叫楚云霜,是前常兴寺卿楚玮的小女儿,也是楚家留在这世上的唯一一个人。常兴寺主管皇家宗室事务,因楚大人明着针对项捷,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威胁,又因楚大人行事不甚低调,故而让项捷抓住了把柄,落得个抄家灭门之罪。因我们二人素来挚交,便想法将霜儿从法场上替了下来,为了保住这楚家最后一个人,也为了将来若有一天翻案,有一个真正的楚家人可以在场。”花定方回头叫过来霜儿,说道:“你本也应该是小姐之身,我让你做小姐的贴身丫鬟,你可有埋怨?”
霜儿跪下,向花定方磕了一个头,说道:“世叔,霜儿能活在这个世上多亏了您冒着生命危险使了一计,世叔还特地派人从小教我读书习字,如此大恩,我又怎会埋怨?世叔一直在想方设法帮父亲洗冤,霜儿都看在眼里的。”
“好,不愧是楚大人的女儿。从此刻起,你便真正成为若翎的贴身丫鬟,今后你不必再向我禀报任何小姐的动向,你只需尽心帮助小姐好好地在应国公府生活下去。楚云霜,你要永远记住你的名字,终有一日,楚家的冤情会大白于天下,那时候你自是要回归楚家的。”
霜儿听了此言,说道:“霜儿定会尽心尽力侍奉小姐!”
花定方又嘱咐道,“还有暖儿,你家小姐与你是自小的情谊,你定要护好你家小姐。忠心跟着你家小姐,来日你家小姐定不会亏待你的。”
花若翎听了这些话,看着霜儿,想到本应是千金小姐,从小被娇养的,但自小就家破人亡,还要偷偷活在这世间。楚家因太师的随便一诬陷便被灭门,这太师的势力实在是不可小觑,恐怕现在已经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花若翎将霜儿扶起,说道:“霜儿,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旦到了,恶人总会受到惩罚,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齐家的天下岂容他人染指。”
听了这话,屋内三人都吃惊地看着花若翎。花定方点点头说道:“好一句,齐家的天下岂容他人染指!不愧是我花定方的女儿,只是这话只能在我们面前说说,其他地方千万不能透露一点此意。”这句话,令花定方如此吃惊,不仅是因为这话是自家这刚刚及笄的女儿说出的,更是因为这话是当年月相也说过的。如今女儿嫁入应国公府,便是说明了他礼部尚书和应国公从此同气连枝了,项捷今后也会更加针对他。但是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去保护齐家的天下和自己的女儿。
花定方又嘱托了几件事之后就离开了。暖儿和霜儿帮花若翎洗漱更衣后,花若翎便上床睡觉了。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一个女子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裙跳着舞,一个男子为其吹箫伴奏,而下一秒,就看到许多人身着囚服,跪在法场上,而其中就有那跳舞的女子。恍惚间,花若翎似乎听到一句“昌亦国主杀了我的心爱之人,我便不让这昌亦安生!终有一日,我要做这昌亦之主,然后让它覆灭,方解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