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芷只觉得一道雷轰地在头顶炸开。
她怀孕了？
她呆呆地对上叶凤的目光，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叶凤惊喜地看着蘅芷，给郎中塞了银子就打发他离开。
蘅芷则抚着自己的肚子，百感交集。
她失忆了，不清楚一个半月前自己身处何地，倘若那时候宋君戍没跟她在一起，那可就麻烦了。
知晓此事的只有她和宋君戍，可是现在，以她跟他复杂的情况，她不确定这个孩子是不是应该存在。
如果宋君戍真的不能处理好群臣跟她的关系，她就不会跟他会皇宫，也就意味着放弃这段感情。这个孩子的存在就会变成个大麻烦。
“纸儿，”叶凤听完早上她的一番话，有些理解为什么蘅芷现在会是这副神情。
蘅芷抿唇，低眸看着平坦的小腹，“你先不要声张，就当没有这个孩子。”
叶凤不解地道，“为什么？不应该告诉皇上，然后让他……”
蘅芷笃定地摇头，“我没想好这个孩子要不要留。”
叶凤沉默了。
如果瞒而不告，是欺君之罪。按蘅芷说的，不留下这个胎儿，就是谋害皇嗣，罪名一个比一个大。
她叹了口气，道理蘅芷不可能不明白，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
“你好好考虑吧，怎样我都支持你。”叶凤道。
蘅芷一怔，随即舒心地笑了，被人支持的感觉真好。
叶凤转身就开始研究孕妇菜谱，整个下午都窝在厨房里忙里忙外，势必要将蘅芷照顾得妥妥贴贴。
蘅芷则继续心情复杂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等过几天宋君戍忙完了事情，应该会来找她回宫，到时候她再旁敲侧击地问问一个半月前的事情。
如果他们俩真的没在一起，或者这个人真的令她失望死心，那她就偷偷拿打胎药流掉。
对于孩子来说残忍，但她只能为自己打算。
此时皇宫里的议事殿，宋君戍正跟朝廷老臣做最后的陈述。
“皇后为了打探先太子的消息，孤身一人闯进了兰国。朕知晓后忧心皇后，便带了重兵支援。”宋君戍揉了揉眉心，“但是过程中出了意外，皇后在兰国遭奸人所害，失去了记忆。”
殿内众人一片唏嘘，怀疑声此起彼伏。
宋君戍无奈道，“失去记忆后皇后警惕性很强，接着失去了行踪。朕在兰国皇城里搜寻了几日无果，听派去的暗卫说有了消息，才连连赶回。至于皇后那几日经历了什么，失去记忆的她为什么从兰国跑回宋国，还不知道。”
“但她现在已经完全相信朕，爱卿们不用替朕忧心，她不会害朕，也不会惑乱朝纲。”
刘侍郎率先拱手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有些人误会了。”
沈奉常低头咬咬牙，“陛下，臣等效忠陛下，既然事到如今陛下如此肯定，那臣无话可说。”
宋君戍点头，“无话可说是一，你作为朝廷重臣，九卿之首，带头扰乱朕的后宫，还带头陷害皇后，这个罪名朕可是不会轻饶的。”
沈奉常变了脸色，慌忙抬头看着宋君戍，“陛下，念在臣忠心耿耿的份上，请您三思。”
宋君戍面色不改，“就因为你，现在皇后都险些弃朕不顾，朕放过你，皇后经受的苦就白白了了？”
沈奉常沉默。
“你身为重臣这么多年，朕真是看错你了。”宋君戍沉声道，“这个奉常的位置你便不要做了，换齐卫尉来当，你便替换他的官职。”
“陛下！”沈奉常连忙跪倒地上，一脸惊恐。
“此事不用再议。朕已经决定了。”宋君戍绷紧了脸，“你不是想让你女儿入宫吗，朕封她为妃，算对你的抚慰。”
此意已决，沈奉常咬紧了后牙，十分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职位被降，为免受群臣议论与心寒，陛下迎了沈小姐入宫，他人还会夸陛下体恤他，觉得陛下还是很照顾他这伴君多年的老臣。
这一招真是让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沉默半晌，沈卫尉颤颤巍巍地磕头，“谢陛下抬爱小女。”
宋君戍拂手，对他的回答算是满意。
“朕明日会将皇后接回宫，到时候朕不想再看见任何人为难她。”宋君戍冷眸一一扫过众人，道，“没事的话爱卿们就退下吧，朕累了。”
“恭送陛下。”重臣拱手，送走了宋君戍，理都没理沈卫尉，直奔着刚升了官的齐奉常去了，连连恭贺。
“恭喜齐大人，这么多年总算熬出头了。”
齐大人和刘侍郎是同种类型的人，老实巴交，安静本分，为人刚正不阿，这也正是宋君戍提拔他当奉常的原因。
齐大人谦虚得笑笑，道，“不过有幸得了陛下抬爱罢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卫尉身边空无一人，他咬牙看着前面有说有笑的几人，加快脚步先行离开。
几人看见她，只是一顿，便继续聊着些有的没的。
宋君戍刚回了寝殿，便有人进来通传，“陛下，翎羽回来了。”
按理说翎羽这样的贴身护卫，要近他的身根本不用通传，今日这人是抽了什么风，居然从大殿门口规矩地走进来？
宋君戍挑眉，“让他进来。”
翎羽走到宋君戍面前，拱手行礼，“陛下。”
宋君戍皱了皱眉，“朕让你打探皇后的消息，皇后都回来近十日了，你怎么才回来。”
翎羽抿唇，“陛下，我在兰国附近的一个村落找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戒心重，我只能骗他从穆华楠身边离开，后来我受了伤，便不知娘娘的下落了。”
宋君戍一顿，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眸看着他，“她真是被穆华楠带走的？”
翎羽严肃地点头。
宋君戍沉默，今天他跟那些臣子说的时候还在想，蘅芷是怎样离开兰国来到宋国的，这事情他不清楚，所以没办法跟他们说。他正想着让人打听呢，翎羽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他们在一个村落里？”宋君戍问道，见翎羽不吭声地默认，他瞬间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们做什么了？”
“陛下，穆华楠将娘娘带到名不经传的镇子，然后以夫妻身份生活了几日。”翎羽见他脸沉了，连忙补充道，“最多不过三日，娘娘便一人离开了。”
翎羽边说边打量宋君戍的神情，后者已经青筋暴起，拳头捏着，道，“你再说一次？”
“陛下，”翎羽往后退了一步，“娘娘生的好看，那穆华楠又是一头白发，二人十分惹眼，又出手阔绰，此事那个地方的人人尽皆知，陛下不难打听……”
砰地一声，宋君戍直接掀翻了桌子，奏折茶盏散了一地。
翎羽故作镇定地在一旁低头道，“陛下息怒，娘娘保护意识很强，不会做出什么越矩的事。”
宋君戍一双眸怒瞪着他，“用你说？”
翎羽：“……”
旁边一个小太监道，“陛下，您与娘娘相伴十几年，不在乎那一天两天的……”
“你给朕滚出去！”宋君戍脸色又黑了几分，朝那个小太监吼道。
“你哪来的啊，这么不会说话，赶紧出去领罚。”大太监在一旁斥责道。
相伴十几年与她跟别人独处好几天是两码事，天下的男人，谁都不会允许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玷污。
“陛下，这皇后娘娘现在还在宫外，眼下这朝中事宜已经处理好了，您什么时候去接人回来？”大太监眼尖地转移话题。
宋君戍负气地坐下。他本打算明日接她回宫，可谁想到今天居然被他得知了这样的事。他需要时间消化，将心中的芥蒂除去才能找她。
这时，一名黑衣暗卫走进殿来，宋君戍一眼便认出他是被派去跟着蘅芷的，于是皱眉问道，“什么事？”
暗卫四下打量，见没有外人，才道，“禀告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
宋君戍“腾”地又从龙椅上站起来，“有喜了？”
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宋君戍余光扫见翎羽，突然黑下了脸。
翎羽站在一旁，跟着绷紧下巴。
“确定是有喜了？”宋君戍再次确认。
“属下拦下了给娘娘看病的郎中，郎中是如此说的。”暗卫总觉得殿内氛围怪怪的，可就算看着满地的奏折与茶盏碎片，他也猜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娘娘有喜了，明明是好事，怎么看陛下这模样，只开心了一分钟都不到……
太奇怪了。
“说没说是何时有喜的？”宋君戍又问道。
暗卫为难地皱眉，“郎中没说。”
他不知道蘅芷与穆华楠的事，没留心问，也是正常。
宋君戍一时乱了分寸，他闭了闭眼，再度坐下。
“都退下吧，让朕静静。”
殿内几人不敢多言，默默退出了大殿。
关上门，暗卫不解地小声问道，“娘娘有喜了，陛下怎么不开心？”
换谁估计也开心不起来吧。
翎羽叹了口气，朝他摇摇头，没说话。
“你回去继续跟着娘娘吧，有了身孕要仔细着点。”
暗卫一头雾水，只好点头，又出了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