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她怎么样了？”安白紧张地迎上从病房内出来的医生。
医生的脸上带着口罩，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看了安白一眼，又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安白垂至身侧的手握紧成拳，他强忍着自己想要冲上前揪着医生大吼大叫的冲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们怎么会没有办法呢？她本来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安先生，你先别着急。”
季若不知缘故昏迷不醒，怎么可能让人不着急！
医生说：“虽然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建议将季小姐留在医院观察一阵子，或许……”
“你们是医生，怎么可能用代表着可能性的词汇来判断病人的身体情况？”
“安先生——”
“倘若因为你们的拖延，将阿若置于更危险的处境怎么办？”
安白极少会这样情绪失控，他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咄咄逼人的一天。
医生知道他此刻情绪不稳定，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两人沉默地站在病房前。
安白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病房，他无法透过房门看到里面的人，但是他知道那个人此时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那么的平静，美好。
可是，他不希望她一直沉睡下去。
这样的平静美好，让他很害怕。
安白坚定地说：“过几天，我会将她带去国外，我要让她接受国外治疗。”
“安先生，这——”
“如果你们没办法，这就是唯一的办法。”安白温和的脸上浮现一丝不耐和疲惫，“就这样吧。”
他说完，越过医生，走进了病房里。
医生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向院长室走去。
季若的房间里还有一名护士在照顾她，安白靠着墙站立，看着护士用干净的白布擦拭了一下季若的手，他顿了一下，走上前，“让我来吧。”
护士点了点头，将白布交给了安白，然后去调整了一下点滴速度就出去了。
整个房间里就剩下安白与季若两个人。
“又是一样的场景。”安白眉间显露一缕伤悲，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季若，目光停留在白皙的面庞上，“每一次见你昏迷不醒，我的心里就慌张不已。”
他压低语气，一字一句说得很慢，隐约间轻微哽咽。
“你知道吗？”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季若的脸颊，安白垂下眼眸，低声说，“你这个模样，总是让我想起我的妈妈，当年，她也是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怎么喊都喊不醒。”
妈妈是自杀身亡，尸体被暂留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太平间的温度很低，他站在妈妈的身边，看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全身僵硬得不能动弹。
那时候他没有在母亲身边嚎啕大哭，他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知道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陪着自己，给自己讲有趣的故事，为自己做美味的饭菜。
妈妈的嘴再也不会张开，她的手也不会再动起来。
他想凑近妈妈，想要抚摸妈妈的身体，却是被家里人拉走。
他们说，太平间不是一个好地方，小孩子最好不要进来。
可是他想说，在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是他的妈妈啊。
小孩的倔强在大人眼里都是无理取闹，他们需要处理妈妈的后事，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关心。
在将他赶出太平间后，就没有人再来关注他的心情。
他的心情，说不出来的心情。
他离开了太平间，离开了医院，一个人在街道上晃荡。
那天，云层很厚，黑云压了半边天，雷声自远处隆隆传来，不一会儿，一场暴雨轰然落下，将他淋了个全湿。
在所有人躲避着大雨的时候，只有他在雨中一直沿着街道走了一圈又一圈。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伤悲，就如同他脸上滑落的液体，让他分不清楚，这是天空的眼泪，还是他自己的。
“明明昨晚，我就在你身边，为什么，还是只能看着你出事？”
安白将季若耳边的头发往里拨了拨，拉起季若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颊，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红了眼，也许是过往的回忆与现今的情况让他的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悲伤。
“我不想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了。”他抓着季若的手，缓缓从自己脸上抚下，侧过脸，在季若的手背上烙下一个深情的轻吻。
“我会让你醒过来。”安白放下季若的手，“我一定会让你醒过来，你会没事的。”
他从床前站了起来，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去，然后转身出去了。
将门关上后，安白看见了靠在墙边的人——慕天尧。
他若无其事地扫了慕天尧一眼，慕天尧双手抱臂，视线并未落在他的身上。
安白不想同他有所交集，他想要去处理一些事，最好在这两天内将季若带到国外。
她需要尽快医治。
“听说，”安白自慕天尧面前经过时，慕天尧淡淡地开口，“你想把季若带到国外？”
安白没有答话，但脚步已然停下，他背对着慕天尧。
慕天尧知道他会因为季若而停步，所以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
如果不是因为季若，他也不会跟安白多说一句话。
“你认为将她带出国，就能让她恢复过来？”
安白依旧沉默，他紧握身侧拳头，很想反问慕天尧一句，“难道不是吗？”但是他忍住了。
慕天尧见他迟迟不说话，也好像一点也在意一样，自顾自地说：“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
“你想阻拦我？”
安白终于开口了。他回过身子，一向温和的脸上出现在烦躁。
他紧紧皱起的眉头，让慕天尧冷笑了一声。“我听安雯说，你是一个温和平静的人，从前我也是这样认为，但是现在……你很紧张？害怕？还是愤怒？”
安白冷冷道：“与你无关。”他咬紧后槽牙，平复了下情绪，“我会让她好起来。”
“但你不能带她走。”
“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不想让她出事的话，”慕天尧站直身子，向安白走过去，“你就不能带她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