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相濡听不下去了，特别是还当着其他众多外人的面，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让人看，指着脊梁骨笑话他一般，老脸都要被丢尽了！
“行了！”他忍不住用力抽出手，把林悦往里面推了一把，让她进去。
哪想这个举动一下子刺激到了林悦，她本来就已经有点疯癫，这时候发起狂来，不顾一切地往屋外冲，嘴里喊着：“我要杀了这个小贱人！”，想把站在口的祝颂抓过来手撕了一般。
祝颂脚下一步都没有动，眼中全是不屑。
林悦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因为她很快就被人制服了。像对待一个罪大恶极的通缉犯，几个力气大的医生护士压制着她连手指都难得动一下。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愤怒和疯狂，嘴里一个劲的大喊大叫，扬言要杀人。
这里的医生护士对这种情况可谓是已经见多到麻木了，直接就上了镇定剂。一针下去——全世界都安静了。
祝颂眼看着林悦从疯狂大叫到销声匿迹，眉角跳了跳，表情至始至终还没有一丝变化。
但在祝相濡转身来看她的那一瞬间，就发现她全身都有些轻微的颤抖了。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冷的。
祝相濡刚才还对她一口一个“你妈”，教育她要以德报怨，时常来看看“妈”，可现实这么快就“啪啪”打脸，也是让他无话可说。
他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不由自主地去按太阳穴。
简直不能相信，倒在自己眼前，这个疯癫丑陋的女人，竟然是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气质优雅的娇妻？
当初真的是瞎了眼……
祝颂看着祝上濡的表情，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男人薄幸，悲哀至及。
林悦被打了一针后终于安静下来，几个护士七手八脚地把她抬上床，脱了外衣和裤子，盖上被子。医生上前来跟祝相濡解释：“病人出现这样伤害别人或者自己的行为，必须得及时制止，有些时候，可能会用点‘非常手段’，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的初衷都是希望患者能够康复，这对于精神病患者来讲，原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循序渐进。祝先生，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力。”
祝相濡才不会管他用什么“非常手段”，十分理解地点点头，说：“我妻子就交给你们了，我会配合她的治疗，有什么问题再随时联络我。”
“行，祝先生慢走。”
从疗养院出来，刚刚停了一会儿的雨又下了起来，风也刮得更大了。这个料养院的住宿区和门诊楼隔了有一段距离，不让开车进来。祝颂跟着祝相濡和宋叔吹着寒冷如刀割一般的北风走了出去。
虽然穿得这样严实，还是觉得冷。
祝相濡穿着大衣，也戴了围巾，走到车上，感觉自己耳朵都要被吹掉了。
这里的冬天都很冷，阴冷阴冷的，而且不像北方一样有暖气。一到冬天，出个门简直是抱着去赴死的心。
祝颂坐上车，司机等着她的时候就一直开着暖气，这才让她全身恢复暖和。司机正要发动车子，祝颂忽然说：“等一下。”
司机只好又停下来。
祝颂摇下了车窗，冷空气立刻灌进来，吹得人一个哆嗦。
司机不由自缩了缩脖子。
祝颂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的疗养院，整整沉默了两分钟。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来是觉得快意还是惋惜，又或者是什么别的情绪。
直到前面的车子已经发动开了出去，她才垂下眼睛，挪开视线，把车窗摇上来，轻声对司机说：“走吧。”
车子开了出去，身后的建筑物越来越远，越来越心，最后变成了一个黑点，什么也看不见了。
祝颂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说：“妈……你看到了？害你的人，我虽然没有办法让她进监狱，但是我送她来了这种地方，想必比监狱也好不了多少吧？你在天有灵，是不是会安心一点？放心，我既然让她进来了，就不会让她轻易出去。有些人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这是她的代价……”
来的路上，祝颂在看书，但回去的路上，她显得十分的疲惫。从上车闭上眼睛之后，就一直也没有再睁开了，一动不动，睡得特别死。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养母，在喊她吃饭。
她住的地方，还是印象里最深刻的小商品房。也是这样的冬天，被窝太舒服导致觉睡得非常爽，一睡就是一个下午。醒过来是因为被饭菜的香味香醒的，听到妈妈一盘一盘在地端菜，吩咐她的爸爸：“去把颂颂叫起来，这睡了一个下午了，骨头都睡晚了，都是你惯得这么懒。”
莫名其妙被埋怨的爸爸有些不服气：“怎么成我惯的了，孩子平时学习也辛苦，周末在家睡下觉怎么了？”
虽然抱怨，但还是来敲祝颂的房门了。
祝颂打了个哈欠，没有应声。
“颂颂，还不起？”敲了几下门祝颂没有反应，爸爸直接推门进来了。
他带着笑意进来，向祝颂伸出手：“你再不醒过来，我就要用手去冰你了。颂颂……”
“颂颂……颂颂……”祝颂被一双冰凉的手拍醒，睁开眼睛。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带着十分迷惘的神色。
祝相濡擦了擦她的脸：“怎么在车上就睡得这么死，为什么哭？是不是刚才被你妈吓的？”
祝颂擦了一把自己的脸，确实是湿的。
自己刚刚做的明明就是美梦，又为什么会哭？
如果……能不醒就好了。
“好了，快醒醒盹。肚子饿了吧，家里备好了饭菜，进来先吃饭。你妈现在是个病人，你要是跟她计较，那不是白生了气？以后见她，注意点保护自己就行，别跟她一般计较。她现在年纪也大了，这病也不知道多早晚才能好……对吧？”
梦不醒那是不可能的，人活在世，就必须要面对现实，祝颂胡乱地擦了一把眼泪，把围巾围上，又裹得像个圆球一样下了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