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随安这厮力大无穷,被他使劲全力捏着,顾倾城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被捏碎了。
“阿随,你要想把我捏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记得把我埋长安的身边哦,我们说好要合葬的。”
生而同寝,死而同穴。
“你现在是西秦的真王妃。”
言下之意,就算这么死了要下葬,也是跟着容真的。
“你果真,对我有怨。”
长安过世不满三年,她无论是迫于局势,还是出于私心,反正都已经改嫁了,也没什么借口好说。
她顾倾城生是北宜的人,她顾家已经做到了忠君爱国,然而,人这一辈子不能活的像一具行尸走肉,她不能让自己的亲夫爱子死地不明不白。
长安生于西秦,长于列国,手上掌握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辛,杀身之祸,究竟始于何处,她是一定要追根究底的。现如今她可以想到的就是从源头入手,容真哥哥是她最信任的人,无论如何这一步她非走不可。
“姑且信你。”随安闭目养神,倾城低头沉思,盘算心事。
“灵柏哥哥,倾城姐姐她回来了。你,可还稳的住?”
连心橘是最懂高灵柏的,顾倾城一回来,他明明是慌了神。西秦的队伍刚进城那日,灵柏哥哥一大早就去城门口迎风而立,纵有千般怨恨,却终究是经年岁月累起来的情份。
“阿倾,阿倾,我究竟该如何待你。”高灵柏是知道先前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多半是仰仗顾晟青从中斡旋的,出了“宁阳侯案”以后,顾倾城既允下会留他父母亲族无辜之人一条性命,便应做到语出无悔。
后来在容随安的步步相逼和游太后的推波助澜下,全族覆灭,只剩了一个他。他高灵柏待顾倾城有过怨愤,但是曾经有过的真挚情感亦不是可以作假的。
“多谢连姑娘,我只求问心无愧。顾侯如今已入西秦,她如何,与我无关。”
他的隐忍和犹豫都写在脸上,连心橘最是识大体,自然不会戳穿他,只怕他心有千千结,无法面对她,这才借机相见宽慰一二的。
“若你并未放在心上,那是最好不过。明日我请倾城姐姐去端芳楼一叙,那里的芙蓉糕点是极好的,你若是还念旧情就一道来吧,往事不可追,来日且方长。”
连心橘特意拦他其实是身负重任,顾倾城托她相邀灵柏哥哥,她想着即便他二人心中有结,说开了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她也是有一个七窍玲珑的心肝,虽小了顾倾城些许年岁,可当年她二人并称“长京双姝”,毓出名门,最是知心合意,故而心中明白,于她的倾城姐姐而言,失去了夫君是死别,失去了挚友是生离,生离死别之痛是人所不能承受之重。
“你既不舍她,她亦不舍你。灵柏哥哥,就当作给彼此一个机会吧。”
心橘与他订婚,自也少不得与顾倾城打交道,彼此都是有才的,性格也都开朗,一来二去,便成了闺中密友。若说明沂活成倾城心中所想的纯净模样,那连心橘便是她心灵之友,只需一个眼神便可了解对方的心思。
顾倾城心急往侯府赶,毕竟容随安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主。而且哥哥跟文隽帝去了澄阳王府,估摸着也是为了寒川九部和随安的事,若是回来早了,两个人见着了,那画面恐怕就不是怎的好看了。
其实她千算万算没能想到,容随安是有心要和容真见上一面的。
她这才把一尊煞神请回府,扭头安排车把式去澄阳王府接容真,还没到片刻时间,侯府就炸开了锅。
“侯爷!不好啦!打起来!他们打起来了!”
倾城甫一进门就见着厉管家火烧眉毛地冲了出来。看他那脚下生风的样子,谁能想到已经是个年过半百之人呢。
“管家爷爷?谁打起来了?”
敢在她府里打起来?胆儿有点肥吖!
“诶,我去!兄长!阿随!都自己人,别打了吖!我的屋顶招你们惹你们了吖!”
……
顾晟青和容随安一左一右伫立在正厅屋顶上,地上瓦片砖块掉了一地,丫鬟小厮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殃及到。
“城儿,打坏了我赔你!”
…好吧,你财大气粗,临叔给你留下一座大金矿是吧。
“诶,兄长,你下来吧,我头疼。”
顾倾城说晕就晕,眼看就要倒在地上,顾晟青飞身下来将她揽在怀里,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别演戏了,感情你不是我教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你?不打了,放心吧。”
“阿随,他是我堂兄晟青。兄长,这位是长安的十一哥阿随。”
“十一哥?”顾晟青灿若星辰的凤眸一眯,“哦,文隽帝的十一皇子啊,好像也是个不大受宠的嘛。”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舌不留情面啊。
“他先动的手。”容随安随后飞下屋顶,长剑一收,一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样子。
“哦,他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进来,我还以为他要对你不利呢!”
要对我不利,还两个人同坐一驾马车回来,感情是我胆子比较肥。顾倾城撇撇嘴,算了,他也是为自己好。
“阿随出身军旅,只是天生凶相,不怒自威,你别多想,今夜怎的回来了,我都没叫人给你收拾房间。”
“不妨事,我回自己家,哪就那么折腾了。况且我也不能久留,本打算明日便走了。”
他们落座以后,顾晟青顾自拿起了茶几上奉的果子吃起来,侯府的水果,吃起来果然是比其他地方要很甜。
“哼,走就走,我才不会留你。每次都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顾倾城也是许久未见他了,娇蛮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长安去了之后的日子几乎都是他在陪着自己,后来自己又上了战场,也是他须臾不离地在暗处保护。若不是数次死里逃生,她都不会知道这人还要在暗中偷偷为自己做多少事,即便是因着他们那未成的婚约,他父亲的临终嘱托和她父母的恩情,如此几次三番也早就两清了。
她知晓他的逍遥心思,可她自私,不欲孤单,所以在他面前总是一副状况百出的样子,好让他片刻也放心不下自己。
“诶,有客人在,给我留点面子嘛。我说的是本来的打算,如今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多住几日,你别嫌我烦就好。”
晟青扯着她的袖子无赖道。他本就生的好看,又温声软语,倾城自然不会真的与他生气,既然他允诺多住几日,也就不必多说什么了。
“不生气啦?乖,都敢跟师傅叫板了,看来西秦的真王真是宠你,把你纵得无法无天了。”
“啊呀!啪!”
原是他捏了她的小脸一把,力道没有控制住大了些,倾城有些疼叫了出来,一只手用力把他不安分的爪子给拍开,佯装恼怒。
“你还知道家里有别人,这么放肆,我不要面子的!”
容随安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互动,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为兄者,表面看上去太过骄纵,实际上却无时无刻不在不着痕迹地含笑宠溺着另一个,为妹者,明明是个杀伐果决之主,不是依附人而生的菟丝花,却十分依赖另一个而不自知。顾倾城,你还真是男人心中的朱砂痣啊。
“无事,你们继续。”随安心想,反正自己要耗到皇叔回来也不知是几时,随你们折腾,只要给他留个地儿等人就好了。
“十一皇子其实是想等真王归来吧。”顾晟青一下戳穿他的心思。
“什么?阿随在等哥哥吗?”出乎预料的顾倾城有些懵逼,她还唯恐他们遇见了再起事端,万一,万一……
“你那位长安夫君的事,疑点颇多。既然你都觉得西秦有问题,怎的他一个出身在西秦的人不会想着细查个究竟呢?小傻瓜。”
晟青又弹了一下她的小脑瓜,嗯,手感真好。
“可是哥哥,向来是和文隽帝一条心的,我担心……”她担心随安还没开口,就已经被哥哥给抓起来送去文隽帝面前了。
“你方才宴会没在场,文隽帝的脸,看到阿随的时候,黑地像块碳一样。”
“没错,我就是要等皇叔回来的。倾城你也不必担心我,他与我年岁差不多,小时候也是一道长大的,虽说情感淡漠,总也是能说的上话的。”
随安心中十拿九稳,倾城也不再多说。“长安之事,我定会追查到底,即便世人误解,血雨腥风,但求问心无愧!”
曾经,他在盛怒之下,推动了宁阳侯一族覆灭的大案,罔顾了顾倾城与高灵柏二人的苦苦相求,亦牵连了无数的无辜之人。
在他的心中有一杆秤,他要找杀害他弟弟的人复仇,别人也可以找他复仇,两相权衡,他只盼自己可以了无牵挂地去死,死后去到阴曹地府再同判官说说,可否来生再与长安做兄弟,只要别再生于帝王家。
顾晟青的心中自然也有他的盘算,昔日这位的雷霆手段,险些连高灵柏也给折进去。若非他插手,恐怕如今,倾城的愧疚之心更盛。看来是个不好想与的,他还是多陪倾城一段时间吧,省得这厮又不知要做出什么惊天之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