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说我做不到。”
吴阪的语气变得冰冷而僵硬，因为激动而显得阴狠的脸色逐渐平和，因为下定了决心，他的语气也骤然轻松起来。
“我了解你呀。”杜梓芯重新睁开眼睛，却并不意外吴阪的反应，看着他强行绷住的脸，她又一次“吃吃”地笑起来，结果牵动了后脖子上面的伤口，当即呲牙咧嘴地把脸扭成了一团。
吴阪的脸绷不住了，被杜梓芯的笑容所感染，他也跟着一同笑了起来：“你呀……”
“榆木脑袋，谢谢你的不杀之恩？”杜梓芯的笑容与其说是灿烂，更多的是种开玩笑般的随意。
“你真的不怕我刚才杀了你么？”吴阪又问了一遍，他是真的挺好奇的。
杜梓芯却一脸轻松：“怕呀，怕死了。”
然后又一抬眼，她的眼眸倒映出吴阪的身影：“但是我相信你啊。”
这样的答案足够了。
吴阪没有再说什么：“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杜梓芯也听话地闭上眼睛：“嗯，你不要老盯着我啊，我会睡不着的。”
“好好，我玩手机，不盯着你看了。”吴阪一边笑着，一边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铁椅子冰冷的触感，让吴阪刚才沸腾的感情飞快冷却下来，虽然手上捧着手机，但是每过几秒他都会偷瞄两眼杜梓芯，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吴阪知道她已经睡着了。
现在的机会比刚才还好，但是吴阪最后看了眼那张从监控里截图的照片，将它从自己的手机里删除了。
“吴阪……”杜梓芯低声喊了起来。
“我在，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杜梓芯睁开眼睛四下乱看着：“我、我有点渴啦，你帮我倒点水好不好……灰瑬在这儿的时候我都不敢喊他。”
吴阪去厨房看到了饮水机，便洗了一个杯子倒了杯水出来，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外面有些古怪的动静，吴阪拿着杯子瞬间跑出了厨房。
他看到杜梓芯已经半个身体挂在了钢床外，她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呻吟声，正努力活动着手指，想要去够旁边台子上放着的手术刀，只差毫厘就能摸到那东西了。
吴阪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上前，先是一把抓过那把手术刀丢得远远的，然后吴阪才小心地将杜梓芯扶回了床上。
要不是因为下半身动弹不得没有知觉，杜梓芯大概已经拿到那东西了。
吴阪将水杯递到杜梓芯嘴边，稍微倾斜了一点点往里灌，她一言不发默默喝了半杯水，才“嗯”了两声，示意吴阪将杯子拿开，其间杜梓芯一直在偷瞧吴阪的神色，但是他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专注且温柔地盯着她嘴边的杯子，生怕倒多了水呛到她。
“你啊……别再做傻事了，你这样都不像你了。”
杜梓芯垂下眼帘，不敢直接对上吴阪的目光，决定直接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吴阪瞥了眼被自己远远丢出去的手术刀：“你没杀我本来就是对我有恩了，我能想象你没带走我的时候，面对了很大的压力吧？比如那个叫左轮的……”
杜梓芯还是不说话，平时颇为灵动的眼睛越发阴郁，她一直隐藏起来的情绪被吴阪的话拆了出来，一点点摊在两人之间。
吴阪顿了顿，又继续：“所以你如果还想为了我自杀，我决定担不起你这样的恩情。你要真那么做了，只会让我更为难啊，杜梓芯。”
杜梓芯终于有了反应，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吴阪：“我的真名不叫杜梓芯。”
“那我该喊你什么？”吴阪问。
她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苦涩得让吴阪都感到心痛：“但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称呼我，这是我自己起的名字，我很喜欢。”
吴阪将杯子放在柜子上，轻轻拍了拍杜梓芯的头：“我也喜欢，毕竟我认识的这个女孩子，就叫杜梓芯。”
“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她？”杜梓芯问道，笑容越来越苦涩。
这一次沉默的便换成了吴阪，他攒着拳头站在杜梓芯身边，只觉得口袋里的手机越来越沉，仿佛一个铁坠子在不断拉扯他的意识，撕碎那些温暖而光明的念头。
“我不知道。”
“这就对啦，她也不喜欢你，但她很感激你，所以你们应该是不相欠的。”
吴阪也笑了起来，揉了揉杜梓芯的嘴角，将那个苦笑从她脸上抹去：“感激而已，当然不值得她以身相许。”
“你收到的威胁只会是个开始，你懂吗？”杜梓芯的笑容一消散，她已经红了的眼眶顿时就忍不住泪水了，悲伤满溢而出。
“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老实待着等待他们找上门。”
“左轮是个贱人，他绝对不会找你的，你真的有心理准备吗？”
吴阪一边替杜梓芯抹去眼泪，一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是啊，我知道他们不会冲我来了。我也是刚刚那一刻才准备好了，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
杜梓芯不再哭了，她被吴阪的话吓得不轻：“我这样怎么帮你？你一个人……还是谁你要跟委员会求助吗？他们确实能帮你追踪他们，但是为了获得更多情报，他们肯定不会下死手，也不可能让你……”
吴阪摇摇头，将手上沾满泪水的纸巾丢到了旁边：“不，就我一个人。”
“吴阪，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一个人只有死路一条……这种事情你不可能不明白啊……”
吴阪的拳头紧了又松，他忽然俯下身，在杜梓芯唇上点了一下就飞快抬起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嗅花：“我明白。这一下，是还你之前的那次。”
“都特么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占我便宜！”杜梓芯的脸骤然红了，露出了可爱的小女儿姿态，刚才她眼中的阴郁一扫而空。
吴阪的眼中却燃起了火焰，沸腾不已：“告诉我吧，杜梓芯，告诉我该去哪里找他们。”
“可是……”
“没事的。你能为我而鼓起勇气想要自杀，我又为什么不能为了你和我爱的人鼓起勇气呢？我不想将别人牵扯进来，好吗？”
又是长久的沉默。
杜梓芯叹了口气：“唉，你真的是个榆木脑袋啊，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不是吗？”
“是啊。”
吴阪的笑容很轻松，仿佛他的决定前方不是一片有如永夜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