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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狼烟铁血

董卓那边忙着迁都,关东联军这边一人一个心眼,要不就是忙着另立皇帝,要不就是惦记自己称帝,要不就是静观待变,天下真是乱套了。

袁绍另立朝廷的动议失败了,于是他又跑回河内,思考新办法去了。

通过这件事,韩馥感觉袁绍这人主意颇多,似乎能力过剩,不让他折腾点什么那是很难的,而且他事事都有自己的主意,此时韩馥身边的人也不断进言,都说袁绍这样上蹿下跳,早晚会危及到韩馥的地位。于是韩馥对袁绍开始心存忌惮,遂暗地里一步一步缩减对河内联军的粮食供应,河内大军有耗无补,渐渐军粮耗尽。袁绍询问韩馥怎么回事,韩馥当然不能明说,就推脱冀州经过黄巾大乱,本来就没有多少存粮,河内前线诸军耗费巨大,现在实在供应不起了,没法子,希望袁绍能谅解。袁绍感到,现在除了一起屯驻在河内的上党太守张扬、山阳太守袁遗真心拥护并听从自己调遣,其他还有谁真正听自己的呢?袁术自不必说了,就是聚在酸枣的那些诸侯会真心听自己号令吗?如今这韩馥,显然也是有什么想法了,说到底也是没拿自己真当盟主。

终于,集结在河内的袁绍、张扬、袁遗等大军粮食彻底耗尽,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现实问题,不是意志、理念什么的可以解决的,没有办法,只好商议暂时解散,各自带兵返回到自己的守地去解决吃饭问题。

此时,酸枣的联军也因粮食问题发生变故。刘岱因为到达酸枣比较早,军粮率先耗尽,与属下兼东道主张邈借了一次,很快又吃完了,不好意思再找张邈,见另一个属下东郡太守桥瑁因为到酸枣比较晚些,军粮还算充足,便去找桥瑁借,桥瑁觉得自己军粮也坚持不了多少天了,遂予以拒绝。刘岱见作为下属的桥瑁如此不给面子,认为他不把自己这个上级放在眼里。这个刘岱,是因为这次董卓为笼络人心而与孔伷、张邈等同一批从朝廷空降而来到兖州当了刺史的,在兖州没有根基,下属郡县多不服他,原本就在恼火,再加上一开始就对桥瑁率先发起矫诏抢去了讨董首倡大功有些不满,于是心怀愤恨。半夜三更,刘岱率领本部人马,偷袭了桥瑁大营,直奔桥瑁大营的仓库。或许是刘岱的部下都快饿疯了,也不知临行前刘岱是怎么跟他们做的动员,说了什么话,总之是如狼似虎,刀枪并举,一路冲杀,一下子就把桥瑁大营冲的稀里哗啦。刘岱本意只想抢些军粮并以此泄愤,但是乱军之中,桥瑁却被杀死了。刘岱见桥瑁死了,反正人死不能复生,顺手就发表以自己的亲信王肱领东郡太守。这应该是开启汉末三国军阀混战的第一战,但纯属意外,原本这第一战应该是在周昕、孙坚、孔伷之间进行,那是纯粹人为蓄意制造的矛盾,但是他们还没打起来,酸枣联军却首先发生了内讧。

内讧一起,人心就散了,再加上在酸枣的诸军大多也是军粮已尽,大家遂各回守地,一哄而散。

河内集团散了,酸枣集团也散了,只剩下袁术集团,仍屯于鲁阳,兵精粮足,傲视群雄。袁术更有了称雄天下的壮志。袁术始终放不下一个心结,自己是四世三公袁门的嫡子,又是大汉后将军,地位仅在大将军、车骑将军等几个特别将军之下,与前、左、右将军并列,而今又傲视群雄,凭什么不能当盟主领袖群伦呢?

其实袁术不知道,人心不古,人心叵测,一切都要看机缘,什么事情都不能硬问为什么,也不能硬来和强求,要根据事态发展进程顺势而为。此时袁术的确方方面面占据了优势,但号令群雄还远远没到时候。

袁绍率军拔营自河内回返渤海郡的时候,追随他来渤海的原何进大将军府参军逢纪对袁绍说:“渤海地域狭小,人口不多,物产也说不上丰盛,根本不足以立足,此次河内散伙,你应该谋取整个冀州,作为根基才是。”其实袁绍本人就是这么想的,他对曹操所说的“南据黄河,北守燕、代,兼乌丸、鲜卑之众”,不就指的是冀州吗?但是袁绍对逢纪说:“现在恐怕还不是时机,韩馥虽然优柔寡断,但是我们没有打他的道理,再说冀州毕竟兵强粮足,我军则饥乏不堪,如果攻打不下来,又公开与韩馥翻了脸,那我可就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逢纪献计说:“韩馥不是个雄才大略之人,我们可以暗中与公孙瓒相约,让他南袭冀州,待他大兵一动,韩馥这个庸才必定惊慌失措,我们趁机派遣能言善辩的人去和他说明利害,不怕他不让出冀州。“

其实袁绍早就窝着一肚子火,因为他作为盟主,尽管委任了不少人当太守、刺史、州牧,但是他自己却除了盟主的虚名,实际仍然还是个渤海郡太守,可是自己又没法提拔自己升职。逢纪出了这个主意,袁绍感觉不错,想办法让韩馥让出冀州,而并不是自己强取的,这在道义和面子上也可以讲过去。思考了一会儿,又想如今朝廷虽然偏居一隅号令失灵,但是仍然占据国家中央政府制高点,而自己另立新朝没有得到广泛赞同失败了,那么后面怎么办才好呢?退据渤海那个小地方肯定不行,“南据黄河,北守燕、代,兼乌丸、鲜卑之众”这个设想必须付诸实施了。便下了决心。

公孙瓒凭什么听袁绍的话,袁绍让他袭击冀州他就袭击冀州?当然不听,但是袁绍有手段,他给公孙瓒去信说:“韩馥无才无德,现在整个冀州上下没有佩服他的,都想换个主事的。公孙瓒你久在边关,对付东面的乌桓和北面的鲜卑,为朝廷立下大功,早就该当是一方诸侯了,可是你这个度辽将军,却还要挂名在幽州牧刘虞的名下,不得自主。现在冀州上下,都很敬重你孙将军,我已经联络了多个郡县,大家都表示欢迎你来冀州。只要你大军发动,冀州父老当箪食壶浆以迎。”

正在这时,发生了韩馥的大将麹义反叛韩馥,遭到韩馥讨伐,袁绍急忙派同逢纪一道追随自己来渤海的西园校尉之一淳于琼去与曲义结交,麹义人单势孤,正感觉无所适从,遂投入袁绍阵营。韩馥见袁绍招降纳叛,就写信谴责袁绍。谴责就谴责吧,谴责这东西,不伤人不咬人,不痛不痒,不就是个精神作用嘛,让他谴责好了。

而公孙瓒也果然发兵了。

此时的公孙瓒,因为与顶头上司刘虞交恶,听说朝廷发表了他上调当太傅,他巴不得刘虞赶紧走,但是刘虞却没走成,公孙瓒也想不出办法取代他。正在此时,袁绍来信,欢迎他去当冀州牧。公孙瓒看到朝廷已经退居关中一隅,关东这边孙坚随便杀封疆大吏,袁术、袁绍先后各自封官,刘岱杀了桥瑁也就杀了,觉得只要拳头够硬,现在谁想干什么干什么,谁能管得了?冀州当然比幽州更好,与其在这个边陲之地和刘虞较劲,不如到物产丰饶的冀州去。于是尽遣本部兵马,浩浩荡荡前往冀州。

其实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军阀混战的第一仗,因为孙坚杀州牧、郡太守不是打仗,而刘岱杀桥瑁应该算意外的内讧,公孙瓒去打韩馥,这才是明目张胆有目的为了抢地盘儿兴兵,这一张本来还是应该周昕、孙坚、孔伷先打起来,但是还没等他们打起来,这里倒开打了。

韩馥听说公孙瓒无端来犯,莫名其妙,但又不得不起兵迎战。韩馥的兵哪如长期征战边陲的公孙瓒部队,他本人也从来没有打过仗,一战败即遭败绩,韩馥慌了手脚。此时,袁绍不失时机派遣荀谌、高干到邺城。这个荀谌,乃是荀彧的弟弟,荀攸的叔父,他与韩馥关系甚厚,高干则是袁绍的外甥。荀谌对韩馥说:“公孙瓒大军来犯,勇不可当,如今又乘胜南下,诸郡望风而降。袁车骑也因您不给粮草而领兵返回到了延津,估计他一定也恨您,意图也难以预料,我们都很为您担忧啊。“韩馥一听,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急切地问:“那该怎么办?“荀谌并不回答,却反问韩馥:“依您看,在对人宽厚仁爱方面,您比袁车骑怎样?“韩馥说:“我不如。““在智勇决策方面,您比袁车骑怎么样?“韩馥又说:“我不如。”“那么,在累世广施恩德,使天下人家得到好处方面,您比袁家如何?“韩馥摇摇头:“更不如了,就连我都是袁家的门生。“荀谌这才说:“公孙瓒率幽燕虎狼,兵锋不可抵挡;袁绍是一时的英杰,更是当今盟主,哪能久居您之下。冀州是国家赖以生存的重地,如果袁绍、公孙瓒合力,与您交兵城下,危亡即在旋踵之间。袁绍既然是您的旧交,如今之计,倒不如把冀州让给袁绍,免得被公孙瓒得去,袁绍得到冀州一定会厚待您,假如冀州被公孙瓒图取,他会待您怎样?让给袁绍,您不但能获得让贤美名,而且会安稳如泰山。希望您不要犹豫,否则大祸临头啊。“韩馥听荀谌这么一说,思谋了许久,认为如今之计,也只好按荀谌的建议办了。

但韩馥的部下长史耿武、闵纯和治中李历都劝谏他说:“冀州甲士百万,粮食足以维持十年,袁绍是孤客穷军,讨伐董卓都要仰赖我们供应粮草,一旦我们掐断供应,他的队伍连活都活不下去,就如同婴儿在我手上一般,一旦断了奶立刻就会饿死,为什么我们要把冀州让给他?“韩馥无奈地说:“我本来就是袁氏的故吏,才能又不如本初,量德让贤,这也是自古人们所推崇的。“于是,韩馥搬出了官署,派自己的儿子把冀州牧的印绶前往送交袁绍。袁绍闻听,知道计策成功,于是加快行军步伐,兴冲冲赶往邺城,一番假意推辞客套后,代领了冀州牧,并当即封韩馥为奋武将军。这个奋武将军,之前封给了曹操,但是如今曹操什么都没有了,就又封给了韩馥,意思是尊韩馥为自己的副手。

可是韩馥并没有得到安生。袁绍手下有一名从事朱汉,曾经在韩馥那里混事而遭到过冷遇,所以一直耿耿于怀,此时为了泄愤,借故派兵包围了韩馥的住所,手持利刃,破门而入。韩馥逃到了楼上躲了起来,朱汉抓住了韩馥的长子,一阵乱棍,将其两只脚打断,韩馥大受刺激,虽然袁绍为此处死了朱汉,但他觉得这是袁绍在耍手腕,背后的主谋就是他,于是韩馥离开了冀州,投奔了陈留张邈,因为张邈是著名的“八厨”之一,为人扶危解难。

袁绍得了冀州,踌躇满志地问韩馥的别驾(相当于副州牧)沮授:“如今贼臣作乱,朝廷西迁,我袁家世代受宠,我决心竭尽全力兴复汉室。然而,齐桓公如果没有管仲就不能成为霸主,勾践没有范蠡也不能保住越国。我想与卿同心戮力,共安社稷,不知卿有什么妙策?“沮授颇有谋略,见袁绍把自己当作管仲、范蠡,那么袁绍显然自比齐桓公和勾践了,知道袁绍志向不小,就倾其所有认真回答说:“将军年少入朝就扬名海内,废立之际发扬忠义单骑出走使董卓惊恐,渡河北上则渤海从命,拥一郡之卒而驱冀州之众,威声越过河朔,名望重于天下。如今之计,将军可以兴军东讨定青州,西讨黑山灭张燕,然后再回师北征,平公孙瓒震慑戎狄,再西击白波军降服匈奴。这样您就可拥有整个黄河以北,收揽英雄之才,集合百万大军,迎皇上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阳,号令天下诛讨不服,那样普天之下谁与争锋?“

这是一个庞大的战略规划,从内容上来说比诸葛亮与刘备的隆中对都要高明。这个规划中心意思是先想办法安顿公孙瓒,先避免与他开战,因为公孙瓒和他的士兵久历边关,战力强大,很不容易对付,应当先向东取下青州,然后扫平西面的黑山贼稳固冀州,这样站稳脚跟以后,再以冀青两州的强大实力荡平公孙瓒并且震慑乌桓和鲜卑,然后向西以讨伐白波军的名义占据山西,顺带降伏迁居在那里的匈奴。这样的话黄河以北将全部成为您的势力范围,以此强大实力和影响力广泛招揽英雄豪杰,集合百万大军去迎接汉献帝还都洛阳,恢复大汉宗庙,拥汉献帝而号令天下讨伐不服的人,到那时谁能胆敢与您争锋?诸葛亮的隆中对说到底就是占领川蜀,以川蜀为根基地再来图谋天下,但是占据川蜀后再怎么去图谋却并没有下文,而沮授的“邺城对”以大半个北中国为根据地,后面的图谋路经也清清楚楚,那就是以百万之众迎汉献帝还都。这个规划的核心目标是迎奉汉献帝东归,从而恢复大汉原有的正常秩序,实现国家的重新振兴。

袁绍策划另立朝廷失败,正在苦苦思索今后该怎么办,听了沮授一番宏论,茅塞顿开,既然另立朝廷阻力如此之大,那么倒不如放弃这个计划,转而以尊奉和设法迎接现有皇帝汉献帝东归洛阳为目标,如果此目标达成,那么自己不也是汉室中兴第一功臣,位居三公之首领衔朝政自然不在话下,十年太学苦读又学文又学武练就的一身本领和饱读圣贤之书所熏陶和立下的政治抱负就能够顺利得以实现。于是袁绍高兴地说:“这正是我的心愿啊。“

袁绍认为沮授眼界非同一般,于是又转而加封沮授为奋武将军,授予他监护包括淳于琼、颜良、文丑、张郃、高览、崔巨业等诸将领的大权,成为自己的副手。袁绍又用田丰为别驾、审配为治中,此外,还用许攸、逢纪、荀谌、辛评、郭图为谋士。此时袁绍文臣武将兼具,又雄踞冀州,实力大增,开始着手实施沮授规划的战略意图。

此时的公孙瓒,可以想象是何等的忿怒,感觉自己就像个大蠢蛋,被袁绍像玩弄小孩子一样玩了一把。于是致信袁绍,让他拿出充分的理由来解释此事。

解释这事好办,理由千万条,俗话说无理也能搅三分呢,于是回复一通韩馥如何如何坚持让给自己冀州,自己如何如何坚辞,韩馥如何如何又让等等,总之,袁绍的中心意思是按照沮授的规划先安顿公孙瓒,使矛盾不至于爆发而造成冲突。

恰逢此时,汉献帝被董卓迁都长安后,一方面不堪忍受董卓专权,另一方面感觉偏据长安一隅不像个朝廷,强烈希望东归洛阳,就派刘虞之子刘和偷偷逃出长安来找刘虞,想让刘虞率兵前往主持相迎他实现愿望。刘和途经袁术驻地时,告诉了袁术汉献帝的想法,袁术此刻正愁没什么办法可以号令群雄,领导天下豪杰,汉献帝送来一把尚方宝剑,何不由自己来领衔此事,先把群雄号令起来,然后再寻机甩掉汉献帝,徐图称帝之事。袁术就扣留了刘和,让他给刘虞写信,由袁术来领导此事,刘虞则率兵前来为袁术后援,一起赴长安迎接汉献帝。公孙瓒闻之,他认为袁术别有图谋,就去制止刘虞,要他不要听信袁术的话,可他不想,刘虞会听他这个长期与自己闹别扭的人的话吗?于是刘虞表示不管是谁,只要能够实现汉献帝的愿望他都支持。公孙瓒担心袁术知道此事后会恨他,就派他堂的弟第公孙越率千余骑兵到袁术那里去,转而率先表态支持袁术主持迎奉汉献帝的大计,这个骑兵部队就是实际行动,而暗地有让公孙越劝袁术继续扣留刘和要挟刘虞。

正在这时,那个和韩馥差不多一样优柔寡断的孔伷病死了,豫州牧的争夺变成了孙坚和周昕两个。

本该他们率先开启的战争,这时终于开打了。周昕率先攻取了阳城,以阳城取代谯郡作为豫州治所,宣布奉讨董联军盟主袁绍之命担任豫州牧。孙坚哪里肯干,趁周昕立足未稳,发起阳城之战,周昕不敌,被孙坚攻占阳城,宣布奉大汉后将军袁术之命就任豫州牧。这简直乱了套了,双方都没有中央政府的任命,却都认为自己的任命是正宗。这再次证明董卓把持的汉献帝中央政府的失效。

周昕哪里甘心,又联络弟弟九江太守的周昂反攻阳城,兄弟二人联合将孙坚击败,再占阳城。

袁术听到这个消息大怒,但也不好自己赤膊上阵,就派遣公孙瓒的弟弟公孙越去帮助孙坚攻打阳城夺取豫州。然而在交锋中,公孙越中流矢而亡。袁术又致信孙坚的侄子孙贲和大舅哥吴景,让他们趁机攻打丹阳郡和九江郡,从背后抄周昕和周昂的老窝,支援孙坚。丹阳和九江是周昕他们的大本营,一旦有失去将退无所归,权衡利弊后他们他采取了保守策略,留下弟弟周喁坚守阳城,分兵返回丹阳和九江。他们走后,周喁独力难支,被孙坚打败,被迫放弃阳城,向丹阳、九江败退。阳城争夺战就此落下帷幕,孙坚在袁术幕后策划下得到了豫州。

公孙越被流矢射中而死,公孙瓒怒道:“我弟之死,祸起于袁绍。“公孙瓒认为,要不是袁绍发表了周昕当豫州牧和孙坚去争,公孙越就死不了。这显然是牵强附会的借口,他怎么不去怪袁术发表孙坚当豫州牧呢?他是对袁绍欺骗他耿耿于怀,于是不再听袁绍的胡搅蛮缠瞎解释,出兵进驻磐河,准备向袁绍大举进攻。此时袁绍还是很忌惮公孙瓒的,因为公孙瓒的胡汉混合部队久经边廷战斗,十分凶悍,而且沮授给他的规划是先占青州再平黑山军然后才对付他。于是,为了缓和矛盾,袁绍就把渤海郡太守的大印交给了公孙瓒的堂弟公孙范,派他到南皮就任渤海太守,想以此与公孙瓒和解。不料公孙范到达渤海立即宣布倒戈,反以渤海之兵协助公孙瓒。

公孙瓒还抢先一步联络了黄巾余党黑山军张燕。这个公孙瓒也绝非一般人物,很有抱负或者叫野心,也有不俗的战略眼光。袁绍还没有具体布置好行动计划,公孙瓒抢先一步先对黑山军下手了,但是他对于黑山军的策略和袁绍集团的剿灭策略不同,他选择的是结盟。公孙瓒派出使者,找到黑山军首领张燕,经过几轮磋商,公孙瓒允诺打败袁绍后加封张燕为将军,使其从叛乱队伍成为官军队伍。张燕权衡之后,答应了公孙瓒,双方歃血为盟,结成友好合作关系。

收降了黑山军的公孙瓒雄心勃勃,此时他的目标已经不仅仅是袁绍和冀州了,他想要独霸北方,与袁术一南一北,合作领衔群雄,至于最后与袁术会怎么样,到时候再说。

故而,公孙瓒宣布以严纲为冀州牧,以田楷为青州牧,以单经为兖州牧,还为他们分别配置了郡守县令等下属官员,一口就要吞下冀青兖三州。那么这些州牧公孙瓒自己都不当,他要当什么?现在还没说,但是可以想象,最小的企图也是称王。这个规划不亚于沮授的规划,沮授的规划是东进青州、西平黑山军、北拒公孙瓒,继而统一北方全境,而公孙瓒的规划是在西面收降张燕,在东面一口气拿下青、兖两个州。这个计划最大的障碍和敌人就是袁绍。因此公孙瓒与袁绍之间的一场大战是迟早的事,不可避免。

公孙瓒抢先行动,袁绍的动作落后了。恰在此时,张邈派出袁绍的太学同学臧洪前往幽州联络刘虞,想和刘虞商讨怎么样实现迎奉汉献帝的事情,他也有主导这件事的心思。臧洪到达河间时,公孙瓒正在发兵准备与袁绍开战,臧洪无法通过,于是就来找老同学袁绍。赶巧,这时青州刺史焦和病死了,袁绍见到臧洪非常高兴,当即就提出请他不要去找刘虞,也不要回到张邈那里去,留下来帮助自己,他告诉臧洪,想请他去当青州刺史,并给他五千兵马,要他去争夺青州。臧洪经过权衡之后,答应了袁绍。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和袁绍的感情所在,想当初诸侯酸枣会盟的时候,就是他力推遥尊袁绍为盟主的;另一方面自己一下子晋身封疆大吏行列,这样的机会哪里去找,何乐而不为呢?于是臧洪带领人马就杀奔青州。青州当地群龙无首,正在等待朝廷任命新刺史,臧洪轻而易举就拿下了青州。袁绍抢先一步,将青州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虽然在收服黑山军上落后了一步,但却实现了沮授制定的先拿下青州的战略意图,算是与公孙瓒打平了。尚未开战,袁绍就拥有了冀、青两州,相比之公孙瓒的要处处受制于刘虞的幽州和盟友黑山军,占据了上风。

但是公孙瓒也不是白给的,他一方面分兵一部给他发表的青州牧田楷,并让别部司马刘备去协助他,让他们去和臧洪争夺青州,从侧面对袁绍形成压迫,另一方面派单经到张燕那里,带领黑山军一部,还联络了南匈奴单于於夫罗,前去争夺兖州,从背后包抄袁绍。袁绍顿感形势严重,一时间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此时,别说实现沮授规划的战略了,就连生存都受到了威胁,这可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候,曹操从扬州募兵回来了。此次募兵还算顺利,虽把他变卖陈留家产的钱花了个净干毛光,但又募得五千精兵。让曹操始料未及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不如天算,此时董卓已经西迁长安,酸枣的诸侯因为内讧而做鸟兽散,袁绍正在与公孙瓒对垒,自己千辛万苦新招募的这支军队,用他来干什么呢?

更要命的是,此前那五千军队,成军之时全靠卫兹供养,讨董联盟形成后,又转靠张邈予以供应,如今卫兹没了,自己变卖家产的钱花光了,酸枣联盟解散了,不可能再让张邈供应了,自己没有任何地盘,这军队可吃什么喝什么?

曹操有点傻眼,原本是想为了正义而战,现在的情势是不但不能战,反而要考虑生存问题了,总不能把千辛万苦招募来的军队解散吧?思来想去,没有办法,似乎到了走投无路的田地。这时,他想起了袁绍,没办法,只有投奔袁大哥这一条路了,谁让他是盟主呢,有困难找盟主嘛。于是给袁绍发去一封信。

正在发愁身后兖州的袁绍,接到曹操的来信,大喜过望,立即回信曹操,指示他率军前往属于兖州东郡辖地但实际已被自己占领和控制的白马县,让曹操去那里屯兵,以此拱卫自己的后方。

得到答复,曹操大为感动,关键时刻还得说铁哥们。于是引军进驻白马县。曹操进驻白马县屁股还没捂热,单经就带领了黑山军的于毒、白绕、眭固和南匈奴於夫罗杀奔而来。不过,他们的目标不是曹操,而是刘岱的兖州,东郡是兖州西北方的最前沿,紧邻冀州,当然要从这里打起。

此时的匈奴,分别居住在山西并州、代州、云州一带,分成了南北单于和左右贤王好几个部分,按照大汉政府的安排,一改过去的游牧状态,过起了半农半牧的日子。黄巾之乱爆发后又发生了群雄讨董,天下失去了秩序,匈奴各部也趁乱而起,但是他们各部已经不能团结为一个整体了,因而也没有恢复匈奴政权的打算,只想趁乱四处劫掠,故而不是与黑山军结好,就是与白波军结盟,互相呼应,有东西一起抢,有钱一起挣,图个大家共同发财。

刘岱杀了桥瑁以后所任命的东郡太守王肱措手不及,一战被黑山匈奴联军打败,丢掉了治所濮阳城,黑山匈奴联军乘胜追击,眼看就要占领东郡全境。

曹操把单经带领黑山和匈奴军出击东郡的消息报告了袁绍,袁绍思谋一阵,给曹操去信,说这样吧,这个白马县地盘太小了,养你这五千兵马挺费劲,干脆我发表你为东郡太守,你去把东郡整个拿下来。为了增强曹操的力量,袁绍还给曹操送去一千匹战马,使得曹操的队伍组建了骑兵部队。

有人撑腰做主,曹操为什么不干,于是抖擞精神,点起五千兵马,前去迎战黑山军和南匈奴。

曹操的五千兵马并不如黑山匈奴联军强大,这仗不好打。但是这个黑山军并不是一个严密的组织,他们是黄巾军余党凑集在一起的。黄巾军从张角起事的时候就没有形成一个完整整体,各部都是以渠帅为核心各自为战,黑山军也是如此,张燕只不过是共推的首领,实际上下面各部都是各自为政的,只是有了大的行动才聚集一起共同商议决策,于毒、白绕、眭固和於夫罗攻下濮阳后,就各自四处劫掠,单经很难对他们形成有效统一指挥,曹操在太学时因为蔡邕的指点苦读兵法,学万人敌,那功夫不了能白花费,再加上征剿黄巾和雨徐荣开战的实战锤炼,早已具备了军事家水准,于是带领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李典、乐进一帮悍将,采取各个击破的战略,摸索和总结出一套对付他们的有效办法,那就是充分侦察,详细掌握他们动态,首先达到知己知彼,在此基础上,采取偷袭、突袭、设伏等多种突然战法,虽然每战成果不一定多大,但是却每战必胜,不出手则已,出手就稳操胜券。就这样,曹操将他们逐一蚕食,最终将他们打败,并把他们驱赶出了东郡,从而进据了濮阳城,稳稳地占据了东郡。

曹操不负众望,一下子解除了袁绍的后顾之忧。安排好了后门的事情,袁绍信心来了,决定亲率大军,正面迎战公孙瓒,他们俩是必然要以一场大战来决定输赢的。

就这样,一场轰轰烈烈的讨董行动,至此演化为诸侯争雄。到了此时,除了袁绍和公孙瓒即将爆发战争,其他诸侯则各自为政,在自己势力范围内关起门当起了土皇帝,什么国家不国家、朝廷不朝廷,爱咋咋地。

经过一番准备工作后,袁绍大军出动,与公孙瓒前进的队伍在界桥南二十里处相遇。

公孙瓒以步兵三万,排列成方阵,两翼各配骑兵五千,合计四万之众,其中里面有相当一部分是乌桓、鲜卑族士兵。袁绍令麹义率八百精兵为先锋,人手一把长刀,又给他配置了强弩兵千人,携强弩千张,作为火力支援,袁绍则统步兵万人在后跟进。

公孙瓒本来就没把袁绍的冀州兵放在眼里,又见袁绍的部队数量上也不如自己的多,当即令两翼的骑兵冲锋,率先发起了进攻。麹义带领士兵俯伏在盾牌之下,静止不动,待公孙瓒的骑兵冲到只有几十步的地方,麹义一声号令,全体一齐跳跃而起,与此同时,强弩兵千张强弩齐发,向公孙瓒的骑兵射去。公孙瓒冲锋的铁骑遭到意想不到的打击,一下子陷入混乱。在强弩射击下,公孙瓒的骑兵纷纷中箭落马。骑兵作战,最厉害的就是人借马势,一种势不可挡的集体冲击力,一旦停顿下来,则威力大减。麹义的八百长刀兵,勇猛无比,冲入混乱的骑兵队伍,专砍马腿,骑兵的战马纷纷倒地,摔在地上的骑兵晕头胀脑,来不及爬起就被长刀斩杀。首次接触,麹义大获全胜,并临阵斩杀了带骑兵冲锋的公孙瓒所发表的冀州刺史严纲,俘获骑兵甲士千余人。麹义乘胜引导后续大军,追到公孙瓒的部队主阵界桥。袁绍下令全线出击,大军直扑公孙瓒方阵。此时那些往回逃窜败退的骑兵扰乱了公孙瓒自己的方阵,袁军步兵趁着麹义取胜的势头和公孙瓒军阵的骚乱,在淳于琼、颜良、文丑、张郃、高览、崔巨业等大将率领下,如狼似虎,一拥而上,一瞬间公孙瓒的方阵竟然意想不到的猝然崩溃。

袁绍命令部队追击,他自己缓缓跟进,随身只带着强弩兵数十名和持戟卫士百多人,在距离界桥十余里处,听说前方已经大胜,就下马卸鞍,稍事休息。这时公孙瓒部逃窜的两千多骑兵突然出现,刀光闪闪,箭如雨下。别驾田丰扶着袁绍,要他退入一堵矮墙里,袁绍猛地将头盔往地下一摔,大呼说:“大丈夫宁可冲上前战死,岂可躲在墙后,难道一堵矮墙就能保命吗?“随即指挥强弩手应战,射击公孙瓒的骑兵,公孙瓒的部队并不知道袁绍在这里,他们只想逃窜而不想战斗,故而遭遇抵抗就转头而去了。即便如此,田丰等人对于袁绍的沉着冷静以及胆魄还是由衷赞叹。

此时,黑山军张燕派出助阵公孙瓒的渠帅杜长到了,袁绍挥军再接再厉,返回头将杜长击败。

公孙瓒率领溃兵逃到蓟县,在县城东南收拢败兵,并构筑小城。公孙瓒的部队久经边关战阵,一朝受损并未失去元气,再加上他临时大肆征发壮丁,不多久又恢复到数万。此时,袁绍的部将崔巨业率兵攻击而至,公孙瓒忿怒迎敌,双方战于固安,公孙瓒大获全胜,阵斩三千人,然后乘胜追击,但在龙凑遭遇袁绍主力,双方杀了个势均力敌,损失相当,最后都精疲力尽,无力再战,遂各挖壕沟,深沟高垒。

袁绍与公孙瓒对对方各有忌惮,谁也不再发起主动进攻,双方僵持下来,形成对峙。

袁绍又谋划给幽州牧刘虞致信,要求他共同来夹击公孙瓒。刘虞早就对公孙瓒穷兵黩武深恶痛绝,对他不遵从自己的命令擅自先是无端与韩馥开战,后又与袁绍大加厮杀忍无可忍,收到袁绍来信,立即起兵前往蓟县小城攻击公孙瓒。刘虞这个仁人君子,下军令不准骚扰百姓损害民居,故而使得部队进攻时投鼠忌器畏首畏尾,导致久攻不下。公孙瓒一面依城据守,一面布置在龙凑与袁绍对垒的前线部队秘密返回,待集结完毕,于夜间顺风放火,杀入刘虞大营,刘虞大败而溃,率领残兵败将退往居庸县(今北京延庆东),公孙瓒乘胜追击,强攻三天,攻破了居庸城,活捉了刘虞及其妻子儿女。此时正赶上董卓被王允、吕布杀死了,王允奏请汉献帝派出使者段训前来联络关东诸侯,准备重建秩序,首站来到幽州,给刘虞增加封地,打算利用刘虞的影响力,令其督统关东六州,同时晋升公孙瓒为前将军,封易侯,以此劝说他和袁绍不要再互相攻击。但公孙瓒却向段训奏报了刘虞与袁绍谋取称帝的事情,并不顾段训拦阻,当即斩刘虞及其妻子儿女于蓟县,并将刘虞的首级让段训带往京师。刘虞这么一个有德有义之人,就这样死于公孙瓒之手。公孙瓒杀了刘虞,得到幽州,也不管朝廷下不下令,就宣布自任幽州牧。

袁绍这一招没有奏效,不但没有除掉公孙瓒,反而使得公孙瓒得到了整个幽州。得到幽州的公孙瓒,实力大增。他虽然在界桥败给了袁绍,但认为那是意外失手,心底里还是看不起袁绍,也看不起袁绍手下的冀州兵,遂决定再与袁绍争锋,王允和汉献帝的意愿以及段训的劝说全都白费了。

董卓是怎么死的呢?

这个董卓,毕竟不是宏图大略之人,他不知道先要规划全盘战略,只考虑怎么加强自己的地位,还没回到长安,就操纵指使长安的朝廷派光禄勋宣璠持节到前线加封自己为太师,地位高于各刘姓诸侯王。

初平二年(191年)四月,董卓回到长安。入城时,他故意命令此时当了御史中丞的皇甫嵩跪拜迎接,以达到羞辱他而抬高自己的目的。

董卓乘坐起青盖金华车,爪画两轓,时人号曰“竿摩车”。此刻,董卓开始火箭式提拔其弟奉车都尉董旻为左将军,侄子董璜为侍中、中军校尉,宗族内外都入朝为官,公卿大臣拜见董卓,都需要下车跪拜,而董卓不需要回礼,朝廷各要职部门都需要到董卓的太师府汇报工作,听取他的指示,汉献帝完全成了摆设。

董卓的幕僚为了讨好他,又提出董卓堪比姜子牙,可称“尚父”。董卓倒是没有立即答复,而是征询他所器重的蔡邕的意见,蔡邕则劝说董卓需要等到平定袁绍领衔的关东诸侯,率领朝廷返回洛阳后才能讨论这件事,董卓听从了。

董卓在长安城东修筑堡垒居住,又在郿县(董卓封地)修筑坞堡,里面存放大量搜刮来的财物,并有三十年粮食储备,董卓自己说:“假如我能平定关东,就能雄踞天下,即使失败了。我也能守在郿坞活到老了。”看来这个董卓,既非大奸大恶,也不具雄才大略,纯粹是个祸国殃民的害人精,这让卢植说对了,记得当初卢植反对董卓擅行废立时曾对他说:“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这个董卓,不但没有伊尹之志,比起王莽都要差之十万八千里,王莽那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只不过是过于超前,方式方法也不对头。

黄琬、杨彪、蔡邕等人一直在劝说董卓,必须平定关东,绝不能就这样龟缩在关中,现在外面闹得乌烟瘴气,朝廷话没人听,这还叫个国家中央政府吗?董卓自感无力出征,但黄琬、杨彪、蔡邕他们说的有道理,董卓没办法驳斥,只得先派出大将李傕、郭汜进军河东,试探进攻并州,以示反击。

此时的河东,已经成了白波军的天下,李傕、郭汜身为董卓麾下排位靠前的大将,还真有两下子,他们利用白波军如同黑山军那样松散不严密的特性,一改牛甫墨守成规的主力决战策略,采取了和曹操一样的办法,各个击破,几仗下来,均大获全胜,并且成功斩杀了白波军首领郭太,迫使杨奉带了徐晃投降,韩暹、李乐、胡才等各率本部逃窜而去。此时的河东,没有别的势力,李傕、郭汜竟稳稳地占据了河东。

由于财政困难,董卓又开始别处心裁推行“大钱”。什么是“大钱”呢?当时的货币铜钱,并不是像如今的纸币,纯粹是个象征性符号,而是具有实际价值的,其价值就是铜的本身,所以一个铜钱多大分量,是有严格标准的,董卓则制作了不同规格的大号铜钱,并在上面分别铸上“当十”、“当百”字样,意思是这一个铜钱当十个、百个。这就和如今烂印钞票一个道理,以此图谋无本万利,增加财政收入。其实这就是对百姓的抢劫,把个人兜里的财富抢劫到政府手中来,那个大钱根本当不了十、百,怎么能拿嘴一说就当了呢?因此再次导致市场紊乱,物价飞涨。董卓还又一次拾起以整顿社会风气为旗号,抓捕“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之人,没收其财产充公的政策,引发大量的冤案。

六月二十三日,长安发生地震,董卓向蔡邕询问应对,蔡邕趁机劝说董卓放弃乘坐青盖金华车,董卓听从了,改成“皂盖车”。

十月,太史令望气,汇报说不久会有大臣会被诛杀。董卓害怕预言会应验在自己身上,想起张温与自己不和,便指使人诬陷张温与袁术勾结(张温是荆州南阳人,袁术时在南阳),将张温抓到长安的集市上活活鞭死。

此外,董卓指使人讲皇甫嵩陷害入狱,由于皇甫嵩的儿子皇甫坚寿与董卓关系不错,皇甫坚寿替父求情,董卓才答应释放了皇甫嵩。

董卓接连处置之前的老臣,驻守在渑池的朱儁坐不住了,怕董卓把矛头指向自己,于是弃官带领为数不多部队而逃。朱儁见河南残破,无法作为依靠,便引军向东,屯驻在中牟,传信给各州郡,号召再起讨董。徐州刺史陶谦鉴于朱儁的名望,此次率先响应,并给朱儁派来精兵三千,陶谦还建议朱儁代理车骑将军。董卓闻知后大怒,当即派李傕、郭汜率驻在并州的人马进入河南讨伐朱儁。朱儁乃当世名将,怎么会惧怕李傕、郭汜,不顾兵微将少,主动出击,但是毕竟兵力太少,被李傕、郭汜击败,全军覆没,只得独身而逃。

蛰伏在董卓身边的王允,此时成了除董卓之外数一数二的大官,却一直没有放弃除掉董卓的打算。如今看到董卓把德高望重的张温处死了,实在按捺不住了。但是到底怎么办呢?他把目光投向了董卓的义子吕布。俗话说,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吕布的所作所为,王允全都看在眼里,他感到在董卓亲信里,吕布是最容易攻破的,因为这个人勇武有余,即没理想抱负,也没深谋远虑,只顾眼前,贪图利益。但此刻的吕布,已经不缺钱了,从哪里下手呢?吕布所欠缺的,就是官职没有进一步提升,但提升官职需董卓拍板,自己没有决定权,怎么办?人生不外乎高官厚禄、金钱美女,既然金钱和高官厚禄都无从下手,那么就只有美女了,吕布年轻英俊,帅哥配美女,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于是王允开始筹谋。功夫不负有心人,王允千辛万苦,果然寻得一绝色美女,收做了义女,这就是貂蝉。貂蝉生得多美?恐怕用语言难以形容,这位美女,能够跻身中国史上著名的四大美女之一,与西施、王昭君、杨玉环齐名,盖过妲己、褒姒、赵飞燕、武则天,想来其容颜一定是貌似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个千古名句,就是因这四个人而起。“沉鱼”指的是西施在河边浣纱,清澈的河水映照她俊俏的身影,鱼儿看见了都忘记了游泳,渐渐沉到了河底;“落雁”是指王昭君奉旨与匈奴单于和亲,南飞的大雁看到骑在马上的这个美丽女子,都忘记摆动翅膀,跌落到地下;“羞花”是指杨玉环到花园赏花,伸手去触摸花瓣,花瓣竟立即收缩,卷起而掩盖,好似见了她美丽的容颜羞涩地不好意思开放了;而这个“闭月”,说的就是貂蝉,貂蝉在后花园拜月,天上的白云立刻把皎洁的明月遮住,美丽的月亮不敢露面了。貂蝉固然美丽,但是这个“闭月”的故事,恐怕是王允的刻意运作,一时间“貂蝉闭月”的传说在长安城不胫而走,以致达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此后王允刻意拉拢吕布,时不常请吕布到自己的后花园喝酒,王允每次都恭维吕布,夸他年轻有为,武艺举世无双,每当酒酣耳热之际,貂蝉都在绣楼上弹起琴,灯光映照出她美丽的倩影,恍恍惚惚,即若即离,弄得吕布心旌摇荡。一开始吕布还故作矜持,架不住有三有四,有一次吕布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王允:“这就是闭月的貂蝉吗?”王允趁机说:“什么闭月不闭月的,小女不过是有些容貌而已,奉先如果喜欢,小女正在待字闺中,老夫如果能得奉先为婿,那是求之不得呀。”吕布大喜过望,这个长安城万人传颂的美女,即将成为自己怀抱中人,简直不可想象。但是吕布不无遗憾地说:“我已经有了夫人啊。”王允毫不在意地说:“大丈夫三妻四妾,算什么稀罕事吗?”遂与吕布约定嫁娶,只待聘请媒保,履行程序。

做完这事后,王允马上去请董卓,把董卓大大颂扬一顿,最后声称丞相劳苦功高,自己也没什么可以表示的,只想请丞相到家中小酌,让丞相轻松轻松,别那么日夜操劳,不知道丞相能不能赏光。这种情况下,董卓哪里好拒绝,于是依约来到王允府中。王允故伎重演,不失时机让貂蝉在绣楼上弹琴唱歌。董卓当然也耳闻了“闭月羞花的”传说,但是没有当真,如今身临其境,不由大为好奇,就问王允:“貂蝉的容貌真的能闭住月亮?”王允说:“那都是胡说八道,不过丞相既然问到,不如我把小女叫出来,让丞相自己看看。”于是唤出貂蝉,董卓一看就惊呆了,原来世上竟真有这么美丽的女子,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了。王允见火候已到,从旁说道:“丞相日夜为国家事操劳,我王允没什么可表示的,如果丞相不嫌弃,我就让貂蝉到丞相身边伺候,也好让丞相操劳之余,缓解一下疲惫的身心。”此时的董卓,还能说什么?大大地夸赞了王允的一片苦心,王允不给任何变故的机会,当即就吩咐家人预备车轿,把貂蝉送往董卓的郿坞。为此,董卓对王允更加信任了,为了答谢王允,董卓当即上表加封王允为温侯,食邑五千户。

次日,王允见到吕布,满脸愧疚地对吕布说:“奉先啊,昨天丞相到我家喝酒看见了貂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提出要迎娶做妾,你说丞相这么高的地位,这么大的功劳,要迎娶我的女儿,我能拒绝么?没办法,只好委屈你奉先了。”吕布听了,感觉如同五雷轰顶,半天没说出话。王允安慰他说:“奉先啊,大丈夫何患无妻,天下美女有的是,大不了老夫给你再加寻访就是了。”于是又拉吕布去家里喝酒。吕布虽然没得到貂蝉,但是却把王允视为了知己,隔三差五到王允家喝酒,王允知识渊博,文学功底深厚,拍起马屁来非比寻常,捧得吕布云里雾里,以至和王允成为忘年至交。

吕布心里放不下貂蝉,他作为董卓的义子心腹,时常侍奉在董卓左右,出入郿坞更是家常便饭,见到貂蝉也那是常事,这貂蝉受到了王允的特别交代,也刻意接近吕布,而且对于吕布这样的大帅哥,貂蝉也真心喜欢,吕布很快就感觉到了貂蝉对自己有意,不胜欢喜。这种互相有意,搞到一起简直太容易了,一来二去,两人便开始了偷偷约会,吕布大愿得遂,得到了貂蝉,每天就像喝了蜜汁一样,心里充满甜蜜。

这情况王允当然很快就知道了,他又交代貂蝉,应该如何如何。貂蝉依照王允的意思,开始向吕布发动进攻,在与吕布约会时,不断叹息自己命不好,嫁给了董卓这个又胖又蠢的老头子,这一辈子可怎么过呀。但是吕布有什么办法呢?听了貂蝉反复这么表示,不免心中苦闷,到王允家中喝酒时,自然而然表现出来。王允老谋深算,一面安慰吕布,一面假意劝导,说什么大丈夫成就大事,当忍则忍,不能随心所欲。

有一天,吕布趁董卓瞌睡的时候,悄悄溜到后花园,又和貂蝉偷偷约会。这一甜甜蜜蜜,就忘记了时间,董卓一觉醒来,呼唤吕布,却无人应答,董卓就问仆人,仆人说看到吕布去后花园了。董卓刚刚睡醒,也想到后花园散散心,就迈着方步溜达到后花园,猛然看见吕布正在花亭中搂抱貂蝉,貂蝉眼尖,一下子就瞥见了董卓,故意推开吕布说:“你要是有本事,就想一个万全之策,让我们名正言顺到一块儿。”吕布哪有什么办法,就又上前搂抱貂蝉,嘴里还说:“办法慢慢想,咱们约会一次也不容易,人生得意须尽欢,别想那么多了,先好好亲热亲热再说。”貂蝉却假装生气,用手推他。董卓看到这情形,不由大怒,高声喊喝:“吕布,兔崽子,你在干什么?”吕布听到董卓的声音,撒腿就跑,董卓气愤地追了过去。吕布跑得飞快,董卓胸中气愤难平,看见一个卫士正持戟立在旁边,伸手抓过卫士的戟,朝吕布扔了过去。吕布一心逃跑,没有防范,这把戟从吕布的身边擦身而过,划破了衣服,把肋部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好悬没要了吕布的命。

吕布一路狂奔,逃到了王允家里。王允见吕布如此狼狈,就问发生了什么事,吕布喘了半天气,这才把事情的经过对王允说了。王允见时机已到,开始向吕布发动进攻。董卓的不当行为确实很多,王允将这些行为添油加醋予以放大,而吕布自从归顺董卓之后,虽然被认为义子,但实际职位却没有进一步提升,升官发财的反而是那些外人,就连领兵打仗,董卓还要派个胡轸来当大都督。王允从国家、个人、道义、情感各方面说起,又说起关东诸侯为什么群起而攻之,是因为董卓不得人心,别看他又是丞相又是太师,表面风光,其实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以吕布这样的英武才俊,为什么要死跟着他走这条自取灭亡之路呢?以王允的才智,给吕布洗脑那还不容易,一番高谈阔论,早就把吕布说得心诚悦服,不住点头称是。王允遂直接将谋取董卓的意思和盘托出,说假如成功,那么整个国家的军事就都交给吕布掌管,让他成为天下第一大元帅,至于小女貂蝉,那还用说嘛,相比之下这已经是小事情了。吕布满口答应,今后只听从王允的安排。

见拿下了吕布,王允心花怒放,开始进入筹划阶段。但是先前的一班何进部属,不是被杀就是外放要么就是逃跑了,司空荀爽也在不久前病死了,王允身边已经没了人,只有自己主管的尚书台尚书令杨瓒、仆射士孙瑞是亲信,力量显得太单薄了,于是王允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反对董卓迁都的黄琬。杨彪也反对迁都,王允为什么看中了黄琬呢?一则黄琬反对最坚决,二则此时杨彪已经被董卓恢复了三公地位做了太尉,而黄琬却没有适当职位安排,现在屈尊司隶校尉,司隶校尉的级别,比三公差远了。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与谋,这话要是反过来说呢?那就是道相同足可堪谋。黄琬对于董卓个人倒没什么太大怨恨,只是他这样不善变通认死理的名士,对董卓执意迁都把朝廷搞成了这个样子是在耿耿于怀,他和杨彪、蔡邕不住进谏,但董卓油盐不进,只派李傕、郭汜进占了河东就停滞不前了,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恢复一个国家的样子?与其这样,不如除掉董卓,那样的话就可以和关东诸侯谈判,相信他们针对的仅仅是董卓,而不是汉献帝,国家不就中兴有望了吗?于是与王允一拍即合。

黄琬又联络了袁基之后的继任太仆鲁谦。这就够了。司隶校尉前面讲了,从级别上并不太高,但集监察、逮捕、审判权与一身,还掌握着一支独立的监察缉捕武装力量。而尚书台是怎么个意思?尚书,原本是九卿之一负责管理皇室私财和生活事务的少府的属官,属于品级不大的事务性小臣,与尚冠、尚衣、尚食、尚浴、尚席合称“六尚”,尚书,顾名思义就是为皇帝保存整理文书的,这和负责皇帝帽子、衣服、饮食、洗浴、被褥的并列,但是尚书这种主管文书、省阅奏章、传达皇帝命令等职责都涉及到百官,因此与管理皇帝衣服帽子等只涉及皇帝本身的职能大不相同,所以地位逐渐重要。汉武帝刘彻英明神武,事事都要自己拿主意,因此使得日常政事不专任于三府(丞相或司徒府、御史大夫或司空府、太尉或大司马府),皇帝身边的尚书就更重要了,武帝游宴后庭,为了便于出入宫禁,就用宦官来主管尚书事务,称“中尚书令”简称中书令,后来宦官主管尚书受到大臣激烈反对,到成帝建始四年,不得不改为专用士人。由此,尚书成为政府重要机要部门,所以凡是掌握实权的大臣,都要“领尚书事”,比如霍光以大将军领尚书,王凤以大司马领尚书。后来鉴于丞相权利太重,废弃丞相以太尉、司徒、司空三公分领丞相事,实权和具体事务就更逐渐移向尚书台。尚书台有令、仆射各一人,下设尚书六人,分主六曹,“掌录文书并检查各项事务是否按时完成”,六曹尚书之下有侍郎三十六人、令史十八人,具体负责起草、抄誊文书。此时尚书台已成为组织复杂的机构,成为政府的中枢,号称中台。所以汉章帝时韦彪说:“天下枢要,在于尚书。”但是尚书台仍然算是少府的下属机构,因此尚书令、仆射、尚书等官的品级上并不高,禄秩为尚书令秩千石,仆射、尚书秩六百石。但是但凡领衔朝政的大臣,一般都要“录尚书事”。录尚书事,和领尚书事意思相同,就是统领尚书台工作的意思。可见尚书台和司隶校尉一样,官职并不算太高,却是要害所在,实际职权不差三公九卿。为什么袁绍、韩馥等人欲另立刘虞为帝不成,退一步要求刘虞以太傅领尚书事呢?就是不当皇帝但全面接管国家事务的意思。此时的录尚书事是董卓,但是董卓除了大事情拍板,日常事务不愿意管,就把这些琐碎都交给了王允,王允相当于录尚书事,可见董卓对王允多么信任。这时的尚书,和明清时代的六部尚书不同,那种尚书借用的是尚书之名,实际是六部的部长,和此时的尚书台不一样,如果恰当比喻的话,此时的尚书台有点像清朝时的军机处,军机处这个名称听起来也不大,但是能在军机处“行走”的,都权力非凡。而且尚书令杨瓒,之前是护羌校尉后又晋升左将军,他的原部队部属都离长安不远。尚书仆射士孙瑞,之前是执金吾,现在的皇宫禁卫都是士孙瑞的嫡系人马。那么太仆鲁谦呢?主管皇帝的车驾和国家马政,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够随意出入皇宫的人物。此外,吕布还把这件事通报了铁哥们兼部下李肃,真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之前正是这个李肃说降吕布投靠董卓的,而今李肃却只听吕布的。

初平三年(192年)春天,长安地区遭受了严重自然灾害,连续下了两个多月的雨,各地水流成河,朝廷决定举行大规模祭祀天地活动,请求老天止雨,由王允、黄琬等人主持。这一帮人借登台祭祀之机凑到了一起,士孙瑞首先说:“自从去年岁末以来,太阳阴晦不照,淫雨连绵不断,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应该有个尽头。我认为时机已基本成熟,如果不把握天机,先发制人,恐怕以后后患无穷啊,请你们认真考虑。”王允、黄琬、杨瓒、鲁谦都知道士孙瑞话的意思,于是开始密谋除掉董卓的行动计划。

初平三年(192年)四月二十二日,汉献帝因为一场大病得愈,摆宴邀请百官庆贺,这种事董卓是必然要参加的,王允、黄琬、杨瓒、士孙瑞、鲁谦感觉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于是聚在一起,约来吕布、李肃,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谋划,最终敲定了行动方案:由士孙瑞和鲁谦一道安排当日负责皇宫执勤的禁军侍卫,详细到每个岗位,周密地布置好警卫警戒,又从中遴选了勇猛的武士,交由李肃带队,埋伏于百官必经之路未央宫北掖门之内,具体执行刺杀任务,吕布和杨瓒则秘密将自己的亲信部队调到长安城要害地点,以防不测。这次和之前曹操以及伍孚的个人刺杀单打独斗不同,那两次都是寄希望于突然和偶然,这次却是集体行动严密部署,天衣无缝滴水不露。

二十三日清晨,董卓乘车前往皇宫参加宴会,吕布随从护卫。上次吕布调戏貂蝉的事情,董卓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帅哥爱美女,男女偷情的事情他见得多了,这就像猫儿见了无人看管的咸鱼,能不偷吃吗?但是假如主人在,猫儿是没胆量吃的,因此董卓把吕布的行为定性为偷吃,对他扔了一戟,骂了一顿,事情挑明了,他也就不敢再那样了,因此仍拿吕布当心腹。

车队行至北掖门外,董卓下车步行,刚刚进入宫门,李肃突然一戟刺出,董卓没有防备,正中当胸,不料董卓是有预防的,平日里恨他的人那么多,挺身而出直接刺杀他的就已经有了曹操和伍孚两个,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因此董卓在朝服内穿着软甲,这软甲是由坚韧的铜丝编成,质地精良,胸口还有个纯钢打造的护心镜,李肃一戟刺在了护心镜上,戟锋一偏,划向董卓的胳膊,那软甲是背心式的,胳膊上没有防护,一下划出一道血印,董卓疼得大叫:“奉先何在?”吕布见李肃一戟没刺中要害,遂在董卓身后大声应答:“吕布在此。”董卓一回头,万万想不到吕布正将手中大戟刺向他的哽嗓咽喉,吕布人高马大,力大戟沉,又武功出众,这一戟如疾风闪电,董卓虽为驰骋沙场的武将,但此时就是天神,也躲避不及,只听咔嚓一声,这一戟好悬没把董卓脖子直接戳断,脑袋只差一点点就掉下来了。吕布见一击得中,哐啷一声扔掉大戟,从怀中掏出王允事先给他准备好的文稿,大声念道:“奉诏讨贼,只除董卓,从人不问。”李肃则从身旁武士手中抢过一把钢刀,一刀就割下了董卓的脑袋。叱咤风云一生的董卓,就这样结束了生命。太师府的主薄田景还有一个仆人上前抱住董卓的尸体,被李肃身边的武士斩杀,守在车驾旁边的董卓卫士,一听吕布说是奉旨讨贼,从人不问,就都一动不动了。

随后,王允立刻命人全城张贴公告,历数董卓的种种罪行,并将董卓的头颅高悬城门之上,又把董卓的尸体抛在大街上示众。董卓的死讯传出,京城内外都高呼万岁,百姓到大街上载歌载舞,很多人买酒买肉进行庆祝。因为这些老百姓,有很多是被董卓强行驱赶而来的洛阳居民,他们吃尽了苦头,因此恨董卓恨得咬牙切齿。董卓的尸体肥胖,有老百姓就在他的尸体上插上捻子,就着他的肥油点燃起来,名曰点天灯。

蔡邕这个大好人,于心不忍,就跑到董卓的尸体旁边大哭起来,被守护尸体的士兵扭送到长安令衙门。王允听了,亲自跑到衙门怒斥蔡邕:“董卓是国家的罪人,祸国殃民的罪行不可饶恕,你身为天子臣民,应该从大局考虑,从国家出发,共同声讨国贼,你却念及他对你的私人恩惠,竟为他感到痛惜,这难道不是与董卓同一鼻孔出气吗?”说完,不容分辩,下令将蔡邕押至廷尉处问罪。蔡邕的心情是复杂的,像他这种悲天悯人的大儒,似乎有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风道骨,世俗爱憎并不是那么鲜明,他是对于可憎的都憎、可赞的都赞、可悲的都悲,什么事情都不爱一刀切,对于董卓,他并不赞同,只不过想到这个人也有不少优点,听了自己的不少建议,另外他最醉心的工作就是续写《东观汉记》,在这项工作上董卓提供了大力支持,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有时候到外去实地考察考证,董卓更是安排车马,并武装护送。假如董卓是在正规法场上被宣布犯罪处死的,蔡邕肯定不会有任何异议,如今看到董卓死得这么惨,不禁悲从中来,就忍不住前去痛哭。蔡邕知道自己触犯了众怒,但作为史学官,他还要完成自己未竟的事业,继续写成汉史,于是便陈辞谢罪,表示愿意承受刺脸削足的酷刑,以保全余生,续写汉史。士大夫们都同情蔡邕,纷纷上表营救,与蔡邕一起续写《东观汉记》的马日磾,专程跑到王允住处说:“伯喈(蔡邕字)是难得的旷世奇才,学问渊博,见多识广,特别是对本朝故事了解颇多,应当给他机会,让他继续写成史书。”王允对董卓的愤恨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几次主持想除掉董卓都没有成功,这次大功告成,多么不容易,居然还有人为董卓痛哭。王允正在气头上,不听劝告,反驳马日磾说:“先前汉武帝不杀司马迁,让他写成了谤书,流传后世,现在国事衰败,社会上缺乏时代精神,不能让蔡邕像司马迁那样,毁谤和诬蔑幼小的天子,因为这既对神圣的道德教化毫无益处,而且还使我们这些人遭到批评和指责!”马日磾无奈,只得退出,感慨地对别人说:“王允这种作法恐怕不行吧!善待人才,这是一个国家得以维持和发展的命脉,而让国家经典得以流传,则是重视国家制度的保障。如今王允这样不重视贤才,切断国家的命脉,阻碍国家经典的流传,难道能维持久远吗?”但是蔡邕总归没得释放,最后死于狱中。文武百官和士大夫对蔡邕的死议论纷纷,不绝于耳,王允这才有点后悔,真不如放了蔡邕,何必跟一个文人斤斤计较一般见识呢。

王允等人杀董卓是背着汉献帝做的,等到大功告成,才入宫禀告。汉献帝本来是要摆宴庆贺病愈的,王允他们在北掖门这么一折腾,多大的动静,早把宴会给搅黄了,等王允他们入宫禀告,这才知道杀了董卓。此时汉献帝才十一岁,难说真正懂得多少事情,对董卓的好坏他也没有太深感触,只是什么事情都得听董卓的,感觉这个人专横,另外耳边难免听到许多对董卓的议论,总体感觉这个董卓可能不是个东西,现在被他们除掉了,除掉就除掉吧,因此也没什么特别表示,既没有多么高兴,也没有表示不赞同。这回董卓没了,国家的事情听谁的?就听这个王允的吧。于是按照王允的建议,晋升头号功臣吕布为奋武将军、假节、开府仪同三司。怎么都看重这个奋武将军名号呢?之前袁绍封了好几个奋武将军,其中包括曹操。因为这个奋武将军,具有监护全军的职责。这下吕布厉害了,再加上假节,就是在军队里代表皇上的意思,而开府仪同三司,则授予了三公的待遇。由于不能一下子将吕布晋升为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和大将军,所以王允进行了这样处理,其实不是大将军也相当于大将军了,只是不能领衔朝政,本来这朝政也不能让吕布这样的人领衔,让他掺和都是客套,但是让他总览军队,还是可行的。王允觉得这嘉奖还不够,又向汉献帝提出把自己的温侯爵位让给吕布,从此吕布被人称作吕温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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