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天?
孟如淮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一次,是被魏言晓的声音吵醒的。
“你不能进去!”她很生气地不知道对谁说道,“喂……”
孟如淮揉了揉额头,坐起身。门被人推开了,动作很焦急。
顾祁君就站在那里,双眼通红,带着一丝怒意,望着她,红唇轻轻动了一下:“该回家了。”
她愣了一下,又低头抿了抿唇。
十分钟后,大厅里,魏言晓出大门前说:“有事就喊我。”
孟如淮很是感激地点点头。
等魏言晓把门关上后,两人沉默了许久。
孟如淮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纤瘦令人心疼的样子,他不忍心直接说出那句话。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先开口:“你想好了吗?”
她的眸子动了一下,把膝盖抱着更紧,头埋在里面,闷闷且低声应了句:“我不知道……”
她等待这么一条生命等了那么久,没想到变成现在这局面。顾祁君不想要这个孩子是情有可原,毕竟不是他的。
不知道……
那就是不愿意打掉。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那一刹那,她抬头,满是泪水地望着他。
他抱住她,她终于忍不住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哭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说出那句“那就生吧。”
可这孩子要是真的出生了,她这辈子都会背着背叛顾家的罪名度过。
孟如淮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后,从他怀里出来,擦了眼泪,又紧紧握着他的手,说道:“我……祁君,这个孩子真的不能……”
她真的说不出,这个孩子不能活在这世上的话。
他摇摇头:“不能。他会拖累你。”
“如果……我不怕呢?”
顾祁君的眸子动了一下,然后别过头,呼吸也稍稍重了些。他的手从她的手里抽出,再次对上她的祈望的眸子时,严肃认真:“他活着,总有一天你会背负罪名,终身都带着背叛顾家的罪名……”
她低头的瞬间,眼泪低落。
如果,顾祁君是自私地讨厌这个跟他没关系的孩子,那她尚可叛逆反驳。可是偏偏他处处为自己着想,他越是这么对她,她就越愧疚,越是无法不顾他的感受。
“那……打掉吧……”
苍凉的话就像远古传来,缥缈得连她都有些听不清。
他猛地将她拥进怀里,双唇颤抖着,闭眼间滑过一滴泪:“我们会有孩子的。”
即便是不需要背负罪名,也会遗憾终生,这是永远无法磨灭的痛……
一周后,华荣山庄之上天空湛蓝,孟如淮坐在院子的吊椅上,目光呆滞。顾祁君站在大门口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她一直都这样吗?”他问梁婶。
“顾先生不再的时候,小如夫人经常一个人发呆。”梁婶也担忧地皱了皱眉头,犹豫了好久,才说,“其实……是小如夫人不让我告诉顾先生……这一个星期以来,她吃得很少。有时候一天也就吃一餐,劝她多吃一些,她说吃不下。因为怕先生担心,特地叮嘱我不要告诉先生。”
她是真的吃不下,可是她害怕顾祁君知道后会担心她,或者逼着她吃。
他的心尖颤了一下,莫名有些窒息。
他想起刚才一起吃饭的画面。
她吃得很勉强,但却还是吃完一碗饭。他只以为她是心情不好,所以心不在焉,却不想是逼着自己。
手术约在下午三点,刚才吃完饭后,她说想在院子坐一会。中午太阳毒辣,怎么会想去院子?她以前可是恨不得抱着空调过夏天,但他并没有说什么,看她坐在树荫下也就什么也没说。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夏风徐徐吹来,还算凉快,也就没那么担心她会觉得热。
树荫下,孟如淮的双眼时不时就湿润了。
这是她第一个孩子,她以为她这辈子只会跟他顾祁君又孩子,如果是他的该有多好?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她就要和这个孩子永别,真的觉得好残忍。
如果……
如果她选择离开顾家,是不是就可以生下这个孩子?可是,她又怎么可能舍得祁君?
她把手放在小腹上,双唇轻轻动了。
“对不起……”
下午两点四十分,他们抵达医院。
古医生说了,来了以后不需要排队,直接联系他就可以了。
走廊里,做人流的人还真不少,有些女人是男朋友带着来的,有些是跟女性朋友一起来的。有人在哭,很伤心的样子。
手术房走出来一对情侣,男人安慰着女人,说什么以后等他事业稳定了,结了婚再要孩子。女人苍白着一张脸,疼得说不出话。
孟如淮见状吓得手不禁用力,顾祁君自然也看到了这画面,又感受到她牵着自己的手握得更紧,眼底充满了恐惧。
她怕疼,不过是男女欢爱的疼痛她就会痛得哭好久。
他曾问过,所谓无痛是不可能的,而且堕胎是很伤身的。
她步子有些拖拉,但也跟着他进去了。医生安排她坐上去,她紧紧地握着顾祁君的手。后者也有些恍惚,脑海里浮现刚才那个女人苍白的脸。
医生拿着手术工具,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祁君……”她怕得忍不住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昨天很想知道孩子会怎样,就去网上查了一下堕胎的流程。那可怕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虽然只是动画,但网上的演示是医生会把胚胎四肢都剪断了,然后一块块地取出来。
活生生地剪下来,她的孩子,一定很痛,一定比她还痛。
“我不要……”她忽然就崩溃地哭出来,浑身都在颤抖,“他会痛的,会好痛好痛……”
顾祁君的心尖也在颤抖,他抿了抿唇,又抱着她,摸着她的头抚慰她。
他的双眼也是通红的,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医生才问:“可以开始了吗?”
这询问声就像从地狱里传出来的,让她颤得更厉害。她就像是即将被被推入悬崖,恐惧地抓住他的手,带着最后的希望祈望着他。
可不可以……把这个孩子留下?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可是她内心是那么渴望,绝望中的最后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