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海明苑，十栋1306的浴室里雾气弥漫，花洒的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沿着他身上的肌肉脉脉络滑下。他就像凝固了的雕像，就连眸子也很少动。良久，睫毛扫过，他只觉得有热乎乎的东西滴出，却不知道是泪还是水。
这个澡，他足足洗了两个小时。
再出来的时候，他面容已经恢复到平日的淡漠，只是那双通红的双眼出卖了他此刻的心绪。
他坐在沙发上，头发还滴着水，望着茶几上的协议书，目光又沉了几分。这一坐直至天空渐渐有了一丝光亮，他才伸手要去拿那只笔。
寂静的夜里，是笔和纸的摩擦声。一笔一划是他那好看的签名，签完后，他放下那只笔，眼里已经如寒气刺骨的深渊，让人生畏。
言晓说，喝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那种缥缈短暂的毫无负重的美好感觉是会上瘾的。孟如淮却觉得她是骗人的，她喝了那么多酒，不但没有忘记他，还总看到他就在眼前，似乎连声音也传到她耳朵里。
头好痛，越想越痛。洗了个澡，却一丝悲伤都没洗去。
她躺在床上，心脏疼得不禁抓住胸口的衣襟。床单上，她的眼泪满开湿漉漉的花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她是被来电声音吵醒的，揉了揉要炸开的脑袋，她眼睛都没睁开。
“喂？”
“你现在有时间吗？过来一趟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就像一盆即将结冰的冷水，让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一个小时后，
第二天下午三点，悦海明苑十栋1306外，孟如淮摁了门铃。十几秒后，顾祁君开门，他看到她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孟如淮穿着一件酒红色的针织裙，一字肩露出她白皙的脖子和锁骨，脖子上还有一条他曾经送她的项链。墨色的秀发披在肩上，显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裙子束胸收腰，十分性感，荷花裙摆和荷叶袖又显得少女可爱，性感却不风骚，身姿动人。她的眉毛画得很精致，擦了口红，精神状态很好。笑起来虽不如从前明媚，却也灵动温柔。
这是她努力想要给他留下的最后印象，甚至心里还有几分期盼，或许他们分开后，他以后偶尔还会想起她还算漂亮的时候。
所以，在他开门的瞬间，她微微一笑。而他闪过一愣后是淡漠的目光，什么也没说，目光也不做多停留就转身进屋子了。
孟如淮低了低头，又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头。
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很多余。
顾祁君是约她出来签离婚协议的，或许这之后他们之间就再也不相见了。她想留下自己还算漂亮的样子，他却是这样不屑。
也是，她怎么会奢望他还会多看自己一眼呢？况且，她再好看的样子也比不上池紫居吧。
孟如淮进了屋子，里面还一个男人，她记得他是顾祁君的律师。
协议签得很顺利，她也再没多看一眼就签下了。
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动情的谈判。他望着她毫不犹豫地签下，眸子不禁透出一股自己都没发现的寒气。
一个女人，如果心情不好，怠于梳洗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她这一身艳丽的妆容和衣着，怎看都是恋爱中的幸福女人。似乎她从前跟他一起的时候，也只有在宴会上才会精心得连睫毛都被修饰得卷翘精致。
“离婚证也一并办了吧。”他的视线再次回到她身上，语气却冷冷的。
“嗯，我顺便回……去你家拿点东西吧。”
她说着才意识到那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顾祁君看了她一眼，负在后背的手握了起来。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跟他撇开关系？
愤怒闪过深沉的眸子，下一秒他的嘴角又轻微一扯，而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
孟如淮始终不敢看他的眼睛，自然是没发现他的一丝古怪。
孟如淮请了假想直接回S市。
律师跟顾祁君交代了一下接下的手续后就离开了，她跟着顾祁君下楼，因为同在电梯里，她紧张得没发现竟然跟着他一起去了地下停车场。
顾祁君见她愣在电梯里，皱眉：“怎么了？”
“我忘记按电梯了。”她觉得有些丢人，说着她就摁了地面一层。”
他挡住门没让它关上：“还不出去？”
这语气，她能想象他在皱眉，且就是她必须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习惯，她莫名奇妙就出去了。
顾祁君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可以载她一起回S市。她在原地犹豫了很久，直至他站在车旁，望向这边皱眉的时候，她像是怕他生气般焦急地小跑过去。
他已经帮她开了车门，而她上了副驾驶后说了声“谢谢”。下一秒，她又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自己上了他的车就算了，还坐在副驾座上，简直是把自己蠢哭了。
顾祁君寡言，从前在车上，每次都是她说个不停，甚至有时候会唱歌。他对她唯一的管束就是不能在车上玩手机。但现在，与其说她不想跟他再多说什么，倒不如说她也不知道她还能跟他说什么。
沉默让她很不自在，她索性听着歌靠在窗户闭上眼，哪怕是睡不着，她也不愿意睁开眼面对他。
顾祁君开车很平稳，很舒适，从前她没有少夸赞他，每次他都笑得很淡，可眼里却看得出的宠溺。
以后，他便要对另一个女人这么笑了。
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坐在这个位置了。
顾祁君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生意上的。他的回答永远简洁明了，对公司的员工都是严肃，偶尔是哪个合作方，他会露出礼貌性的淡笑。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啊。她微微睁开眼，关了歌曲录了他的声音。
或许上了这车也是个正确的选择，让她好好再感受一次这样的美好吧。
顾家里又如平常般空荡荡，这一次连爷爷也不在家，孟如淮听芳婶这么说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他站在房门口，而她熟稔地从床头柜里拿出钥匙，再开了那个属于她的抽屉。里面摆满了顾祁君以及顾家其他人送她的首饰，她的目光在那些首饰上停留了几秒，最终拿起了她想拿的那个盒子。
当他看到他拿起手表盒的时候，面露愠怒地盯着她。
孟如淮见他生气，想了几秒才想到一个可能，然后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并把它拿下来放在桌子上：“我忘了。”
然而，他依旧是脸沉得可怕。
孟如淮想不起还有什么东西没还他，索性不管他直接从他旁边绕出去就好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的手腕却被猛地抓住。
“啊——”她没想到他会抓住她，还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手表盒。
“这个不是你买给我的。”她只以为他又想羞辱她，忙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