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惊了禁军都尉府,要查那三人再容易不过。
不几日便皆收入牢中,苏哲不驻祁川,云景熙想着是关乎梁婉茹的事,便索性交给在此地驻扎的梁承林去审了。
梁承林严审了两天,三人便皆招了供,供出的结果却让他不便再审下去,只得如实去向云景熙禀说:“此事……臣得避嫌。”
云景熙扫了他一眼,笑问道:“是谁?”
梁承林将这两天审出的供词呈给了云景熙,云景熙看罢后沉了口气,将供词搁下,道:“传朕旨意,令禁军都尉府指挥使接手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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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怒气冲冲地进了梁婉茹的寝殿。
梁婉茹正品着茶,抬眼看了看她,抿笑道:“楚修媛?稀客。缘儿,上茶。”
“梁氏……”楚氏面色发白,冷涔涔地盯了她许久,俄而颤抖着抬起手来指着她斥道,“你敢害楚家……”
“害楚家?”梁婉茹微一愣,继而倒也反应过来她大概是在说什么,“你是说本宫在外被人下毒那事?听说了些,好像是和你楚家有些关系,但那也是你们害本宫才是,何来本宫害楚家?”
“你早就知道……”楚氏怒意不减,行上两步又道,“我听说了……你梦到过,你早就知道这些事,还是由着它发生,你早就想除楚家对不对……你根本容不下本宫!”
楚氏很有些歇斯底里,梁婉茹听得一愕,并非因为楚氏在这里给她胡安罪状,而是……楚氏怎么会知道那些梦魇的事?
除了云景熙和她自己,就只有贤妃,自从上次的巫蛊之事后,自己与贤妃便交了心,一些事关重大的事情也会与之商量。梦魇的事情,难免也会透露一星半点。目下,宫里知道的人就这些,更何况,自己实际上并没有梦到过此次下毒之事……
“你个妖女!”楚氏怒骂,“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对不对!怨不得陛下待如此你好了……你早就看得到!你早就有算计!”
“谁告诉你的?”梁婉茹森冷地逼问她,“谁告诉你这些的?”
“是我恨你……是我要害你!你凭什么拖上楚家!”楚氏喝问。
梁婉茹平静了两分,心知楚氏现在比她激动得多了,而她和楚氏所关心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如此争下去也难有什么结果,梁婉茹忖度片刻,顺着她的话道:“我拖上楚家自是因为知道你不可能放过我。”
说着轻轻一笑,“斩草除根么,不连你楚家一起动了我怎么安心?”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承认得这么容易、这么透彻,楚氏反是惊得向后退了半步,缓了一缓道:“你……”
“是,我早就看得到那些,每一天要发生什么我都看得到。”梁婉茹说得神乎其神,“你若心中不快,就去闹得人尽皆知便是了。反正陛下也知道我那些梦,你去传得人尽皆知,六宫上下就更会觉得一切都会按我的梦去走了。”
她说着轻松地笑了,“我倒看看你楚家怎么逃过一劫。”
目下要紧的是把楚氏吓住、让她闭嘴,不然她这“妖术”的事传遍了六宫,怕是连云景熙也难给她收场。
楚氏虽是怒不可遏,但见她这般说得不疼不痒、仿若一切皆在一手掌控之中,惧怕之下反是不能再说什么,愤然离开。
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梁婉茹终于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咬牙定了心,叫来了缘儿,将梦魇的始末皆尽告诉了缘儿,最后道:“宫中本不该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事,楚氏却拿着这事来质问我。你小心地去查查,是谁透的风声。”
自不是她自己说的,又觉得云景熙知道轻重,但……更不希望是贤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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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毒直接下到了怜妃碗里、还是当着云景熙的面,禁军都尉府上下不敢怠慢,又有苏哲坐着镇,每一个细节都翻来覆去地审。
结果倒是真没牵扯上楚家太多,似乎只是楚氏一个人的意思。
这样的结果,却让苏哲怎么想都觉得不对——不说别的,云景熙突发奇想带怜妃出宫去,可见是不可能提前让六宫都知道的。
据说那地方云景熙不曾去过、怜妃也不曾去过,连大监德全都说从前听也没听说过。可楚氏就这么快的安排好了人、不着痕迹地把剧毒下到了梁婉茹碗里……
她一个修媛是后宫嫔妃,又不是江湖游侠,哪来的这么大本事?
总不能是“夜观天象发现云景熙会带怜妃出游”吧?
难不成……
帮着她做这事的不是楚家、却是别的世家?
苏哲一五一十地将此事同云景熙说了,等着云景熙定夺。云景熙也不免皱了眉头,苏哲所疑有理,可正因有理,此事才棘手了——大世家不少,若说争权,估计谁都想争。但总不能随随便便地去查,一来会弄得人心惶惶,二来这也实在太费人力。这么没头苍蝇似的一查下去,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查个明白。
云景熙便问苏哲:“这些日子审下来,可有牵扯哪家么?”
若是要查,自是该先查有所牵扯的。名正言顺不说,一查一个准的可能也大些。
苏哲默了一默,却沉然应道:“并无。”
更难办了。
云景熙一叹,又说:“那就先查在祁川权势大些的世家。”
苏哲刚应了一声“诺”,转念一想又道:“可是……这些世家虽是在祁川一地势力大些,却没本事把手伸进宫啊……”
便又均是默然沉吟。
梁婉茹静静听着,心中也是反反复复地把各大世家都数了个遍。
有权有势、又能把手伸进宫的……
蓦地想起楚氏那日的质问,梁婉茹心念一动,抬了抬下颌轻道:“陛下……臣妾心中有个怀疑,却不知查得查不得。”
云景熙和苏哲俱有一愣,苏哲正查着这案子自是更急一些,忙问道:“谁?”
梁婉茹心下仍是矛盾着,俄而取了案上的毛笔,蘸了墨,提笔在纸上写了个字给云景熙看。
云景熙见字怔然,并未直接告诉苏哲,只问她:“为何?”
“因为……”梁婉茹颌首淡漠道,“那日她告诉陛下的事,本该只有陛下、她与臣妾知道,楚氏却知了情。”
云景熙长沉了口气,思忖片刻,终将那张纸交给了苏哲:“先查这家。”
苏哲上前接过,低头一看,手上陡然一颤,险些将那张纸撕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