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习惯冬天灰色星期天，没人来扰就喜欢一个人找个角落看书。
陆栖不找她的时候少，考虑到她最近在认真复习，双休也只是微信上聊几句。
书房暖气太足，江吟脸颊发红，空气太闷，叫人昏昏欲睡。
客厅有行李箱滚动的声音，江吟耷拉着拖鞋出去。
是好久不见面的周宛女士，依旧风尘仆仆。
“给你带了礼物，来看看。”
江吟得到一个粉红娃娃，和一套少女色系的冬装。
她在客厅迟疑了一会。
周宛女士刚接完一个电话，眉眼有不明显的笑意，“喜欢吗？”
“嗯。”
这次周宛女士会给她带这样少女心的礼物，实在不寻常，甜枣也没有给对，预感可能还会有更加不寻常的事情。
“下学期--”
江吟心重重一跳，要来了吗。
“我打算去c市。”
不是出国，却也没差别，搬家转学是正常操作，她这次要拒绝吗，那下次呢？
“你们快期末了吧，正好家长会我也有时间去。”
江吟低着头。
“最近学习怎么样？”
“你表姐说你最近很努力啊，这种状态要一直保持下去，等你成绩更好的时候，奖励你一个愿望。”
半响。
“什么愿望都可以？”
“当然，你不是之前说想要继续学画画吗，可以让之前的老师教你。”
“画。”江吟抬起头，只是看着粉红娃娃，“以后再说吧。”
转身进了书房。
礼物在原地放着，无人理睬。
**
真是一点也不能自做主张么。
她想起之前被叫家长时惊慌下发出去的分手消息，时间像是枷锁，即使现在动很多次同样的念头，也不能写出同样简单潇洒的一句话。
远处有漠漠噪声，森林里午夜的嘶吼。
或远或近的，冥冥之中可感知的结局，原来早做打算也不过是侥幸的一种。
江吟坐在桌边，太过静的环境里，产生无尽的呆愣。
人要果决利落，拖拖拉拉双方都不痛快，但是贸然出现结束关系会不会很突兀。
陆栖之前从未被分手，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她这样，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
正好手机上发来一条消息。
谢恙在群里说晚上广场会放烟花，叫大家都出来看。
临近年末，烟火花会多了起来。
江吟其实错过几次烟花盛会，这次不过是离鹿角巷很近的一个人民广场办的小型烟火。
“是对面小区阿姨的儿子公司成功上市，家里人赶着庆祝就顺便赞助了这次的烟花。”谢恙摇头晃脑，“小江你好久不出来玩，还认识我吗？”
往常陆栖不在的间隙，谢恙也喜欢口头上逗江吟，只是这次身边跟出来的不是好兄弟黄韵纱，而是新女友徐莹，她听见这话虽然还是笑着，但是眼神里带着些许敌意。
“江吟同学很喜欢学习，能出来玩也是难得呀。”徐莹挽着谢恙的胳膊，“之前看烟花好几次都没叫你出来，这次正好，我担心人少没气氛，还另外叫了几个朋友，不介意吧？”
“都有谁啊？”谢恙抽出胳膊问。
“哎呀，都是我的好姐妹啦，之前还和你一起玩过游戏哦。”
并不需要江吟的参与，他们两个人已经把话题转移到游戏上面去了，
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谢恙说要占据一个有利地形，拉着人到广场角落坐着，灌木丛后面是荒草地，天冷上面浮着一层白霜。
江吟坐在木椅上发呆。
徐莹回了几条消息，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江吟，“江吟同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这话听起来不陌生，吃火锅的时候已经说过一遍了，江吟看着远处，谢恙去买街边小有名气的烤红薯，隐约可以看见一条缓慢移动的长队伍。
“啊……不过你自然是不认识我，但是李蕉你一定认识吧，她说小时候你们还做过邻居的。”
江吟很想忽视对方的阴阳怪气，奈何对方一直重复的说李蕉怎么怎么，她抬头看漆黑的天，不知道烟花什么时候会放。
在第一束烟花在黑夜绽放的时候，长木椅边也只有江吟和徐莹两个人。
徐莹冷嘲热讽说的再多，江吟也不搭腔，礼貌的表象被打破，徐莹索性不装笑脸。
沉默的气氛掩盖在烟花轰炸声下，迟钝如谢恙，只当两个人在用心欣赏天上接二连三的烟花，即使他根本不觉得这几分钟就没了的烟火有什么好看，但是就连黄韵纱也逃不过这样的浪漫，追剧的时候看见男女主在烟花尽头拥抱就晕头晕脑星星眼，从此谢恙自觉又掌握一项小妙招。
实施几次他更深以为然，就是不知道原来小江同学看到这种璨烂烟花既然会毫无反应。
毫无反应的江吟眨了眨干涩的眼。
谢恙：“小江你再等会，我哥堵车马上就来……”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两人是一小区的，堵什么车？自行车？
徐莹轻嗤，等着看好戏。
**
烟花放到尾声，人群散开。
江吟独自沿广场散了一圈，周宛女士打来电话问她在哪。
谢恙坐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广场咖啡店，和徐莹开黑。
中途，徐莹不经意的问：“陆栖今天很忙吗？”
“家里有事吧。”谢恙全神贯注在游戏上，“卧槽！对面那个傻子会不会玩！你快回城……”
徐莹赶紧操作人物，心里稍稍不满谢恙刚才对她说话的语气。
江吟进来找谢恙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刚好结束一场游戏。
“怎么？陆哥还没来？！”谢恙似乎比江吟更纳闷，不应该啊，半小时前就说快到了。
在谢恙感叹后的下一秒，陆栖进来了，谢恙张大嘴巴，妈耶，后面跟着的那个女生不就是和陆栖刚闹出绯闻没多久的女主角吗？！！
他迅速扫了一眼江吟，放下手机乖巧端坐，好歹曾经小江同学也是以一敌三干过黄韵纱那霸王的，避免误伤他还是尽量减少存在感好了。
江吟看清陆栖后面跟着的女生，顿了顿，贴吧里的事她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是心系考试，陆栖没有主动说她也没问。
“等久了？”陆栖在江吟旁边坐下，喝了一口她面前的咖啡。
江吟没答话，安静的空气。
谢恙用嘴示意，“这是谁？”
“继母的女儿。”陆栖轻描淡写。
脸上还带着八卦神情的谢恙哦了一声，不感兴趣的捞起手机，发了几条消息。
“兄弟们！！！现在场面一度窒息！！！！”
“小黄你快出来！！！”
黄韵纱正在自家楼下便利店吃关东煮，看见消息没忍住夹碎了纸杯里的撒尿牛丸，说了八百遍不要起个这么难听的外号！！
每次陆栖口头上答应，一发消息又是小黄小黄的叫，跟他妈叫狗似的！
“滚！！不去！”
她这么回了之后就退出聊天界面，利索关机，过去吃双倍狗粮吗，烦！
谢恙不死心，又发过去好几天感叹号消息，都石沉大海，他觉得扫兴，亏他还耐着性子陪黄韵纱追了好几部沙雕偶像剧，现在黄韵纱都不和他一起奋战在吃瓜前线了，没意思。
最终窒息的场面还是被打破，实际上不过安静只一瞬。
“你们好……”柳落落有些害羞的主动打了招呼。
“你好啊。”徐莹招呼她坐下，“你们来的不巧，烟花都放完了，不如就在这聊聊天好了。”
徐莹自来熟的和柳落落聊起了天，期间江吟一直没说几句话。
咖啡店灯光刺眼，人在下面有虚影。
江吟手机震了几下，周宛女士在提醒她早回家。
已经九点，冬天这个时候夜很深。
“今天门禁。”江吟晃晃手机，“我先回家了。”
“哎？这就回去了？不见老朋友吗？李蕉说想见你一面呢。”徐莹假意的说，“应该很快会到了。”
江吟只是看了一眼徐莹，对着谢恙说，“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
徐莹脸色一僵，觉得江吟实在是不给面子。
一直不做声的陆栖跟着起身，凉凉的扫了一眼脸僵的徐莹。
“什么人啊！”徐莹向谢恙抱怨。
谢恙没了平日的嬉皮笑脸的神情，这种时候再迟钝也能看出点问题，何况在陆栖的事情上，他尤为敏感，“李蕉是谁？”
“啊……就，以前的同学……”徐莹被谢恙正经的表情吓到，有些磕巴。
“你们，有过节？”
“怎么会呢。”徐莹本想应付过去，谢恙的眼神让她不好改口，“是，以前的事，是李蕉，她和江吟过不去……”
本来犹豫着要不要跟着陆栖的柳落落听见这话又坐了下来。
**
“走慢点。”陆栖扯住她。
路上行人寥寥，江吟在冷空气里倒是冷静下来。
两人并排走着。
“感觉好久没见你了。”
陆栖听见江吟软软的声音，笑了，“可我倒是常常看见你。”
江吟加重脚步，两个人之间多了鞋底摩擦的声音。
“你家里，还好吗？”
“没什么，你以为是家庭变故？”陆栖说：“没有的事。”
江吟看着两人说话时嘴里冒出的白气，缓缓的问：“柳落落是你继妹？”
“暂时是吧。”陆栖不以为意。
“嗯。”江吟没再问，人人家里都有难念的经，也没必要归根究底。
又是一段沉默。
进了小区，石子路起起伏伏，疙疙瘩瘩，像此时江吟心底的欲言又止。
“如果……”
陆栖跟着她停下，半天不见后文，疑惑：“嗯？”
江吟把眼放在他身上，莫名其妙的想起书上说的，“那个像玫瑰花的家伙真的一点也不像了。”陆栖倒一直还是那张蔷薇下看书的少年脸。
“好像每次都是你送我。”江吟说，“公平起见下次换我送你了。”
“公平起见？”陆栖笑，“这不是在男朋友的义务之内吗？”
他轻轻拍她头，“真不知道最近你的小脑瓜又想了什么。”
江吟刚想说没什么，陆栖捏住她的嘴，正经的说：“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还是要天天看着你才好。”
“……”
陆栖突然搂住她，嘀咕道：“要多吃肉啊，瘦的风吹会倒了都。”还作势拍拍她的肩。
“……”拍西瓜还是拍猪肉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