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苏珞璃想着说离开,免得阻了他们的正事,只是陌子逸察觉到她的意思,便是率先开口:“我今日过来确实是有要事,只是这事亦同你有关。”
同自己有关?
苏珞璃稍稍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了苏云鹤,关于自己身份的事情,除了陌子平同白甯以外,便是只有顾竹同苏云鹤知晓,莫不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
苏云鹤见苏珞璃望向自己,见她眸含疑惑,知晓了她的意思,便是轻轻的摇了下头。
那若不是自己的身份有了破绽,陌子逸还能说些什么要事是同自己有关的。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说吧。”与其自己在这里瞎猜猜,倒不如直接进去,究竟是个什么事情,也可分明。
虽然陌子逸再三声明,他们兄妹二人在自己的面前不必拘礼,一如少时那般,执常礼。
只是这礼法尊卑,又岂是一言可以摒弃。
“殿下请上座。”
苏珞璃打点好茶水,便是屏退了所有的人,大厅之中只余了他们三人。
陌子逸见苏珞璃左一句殿下,右一句殿下,哪怕他强调了数次,仍是不变,这般的守礼。
再也不是那个,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己身后,怯怯懦懦的喊着子逸哥哥的小丫头了。
心猛然的又被狠狠一刺,心痛得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那般。
久久不见陌子逸有所行动,苏珞璃也只好尴尬的站在原地,在这古代的时日也不短了,入乡随俗,阶级的观念还是不免的入了脑。
这太子还未入座,她又怎敢入座?
“殿下。”苏云鹤轻声喊道,接着道:“禄府虽然只是寻常人家,只是这茶却不寻常,殿下不妨一试。”
陌子逸回神,再一次发现自己失态了,抿抿唇,顺着苏云鹤给的台阶坐了下来,作势拎起桌面的茶盏,却是心不在焉的轻抿了一口。
初初感觉不到茶味的香浓,在漫不经心的咀嚼之下,似有一股清香从五脏六腑冲溢而出,直冲口腔,难以抵挡。
“这茶……”陌子逸再散漫的心思也不由得被这茶香给牵扯了回来,下意思的看向那茶盏,只见那洁白如玉的瓷杯之中,片片嫩茶犹如雀舌,色泽墨绿,碧液中透出阵阵幽香。
“倒是清新别致。”
陌子逸瞧着那茶,连眼神都变了,这般清冽的茶,他倒是头一回喝到。只可惜现在只是初春,若是到了盛夏再饮此茶,想来口感更佳。
方才他心神不宁,内里急躁如焚,此茶下去,倒也正正巧妙。
“这是蒙顶甘露,冲泡的水乃是寒冬的雪水,我又加了一味清心凝神的叶子进去,由此便是会清爽一些。”
薄荷这么好的东西,当然不能浪费啦!
苏珞璃闲时嫌茶苦涩,不禁有些怀念现世的茶饮,便是福至心灵,调试了一番,虽说暂且还调制不出那令人甜到心头的奶茶,倒也是制出沁人心扉的薄荷茶,迟些她还想扔两片柠檬下去。
只可惜了,柠檬难寻。
“殿下若喜欢,稍后可带些回去。”这茶成功的冲淡了方才那微妙且尴尬的气氛,苏珞璃见陌子逸已入座且茶都喝上了,她便也是不拘礼了,况且这还是她自个的地盘呢。
“好。”陌子逸听闻乃是苏珞璃亲手调制的茶叶,除了她,便再无其他。心下微微一动,不由得点头应承了下来。
苦尽甘来虽很有韵味,只是她却是不喜初初的苦涩,那苦涩难以入喉,更莫提要等苦后的清香。
这人生已是如此的苦涩,为何要连品茶这般的雅事也要如此为难自己?
“殿下方才所说,同我相关,不知是何事呢?”
苏珞璃见陌子逸久久不提,又怕稍后会误了为苏云鹤诊治的时间,便只好率先开口。
陌子逸轻蹙眉头,放下茶盏,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语带疑惑:“同你倒是没有直接关系,只是这信,却是你师傅禄公子所写。”
苏云鹤的脸色不禁微微变了变,自方才苏珞璃的神情来看,想来是全然不知情的。
如此,那信……
同样的,苏珞璃也是一脸的愕然。信?
陌子逸瞧着他们二人愕然的神情,心下的异样感便是越发的沉重,而后将信展开,递到了苏珞璃的面前。
苏珞璃仅是瞥了一眼,便是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若非禄公子是她本人,她都要相信,这是禄公子亲手所写了。
这上头的字迹,当真是真假难辨。
“我也曾比对过禄公子所写的方子,信上的字迹同药方上的字迹皆是一样,如出一辙。只是不知为何我却觉着有些不对劲,所以才来了禄府。”
苏珞璃心下一松,幸而陌子逸心有警惕,不至于这么容易就着了别人的道。
“殿下,这信上的字迹虽是同师傅的字很相似,只是这并不是师傅亲笔所书。”
“如何看出?”
“感觉。”苏珞璃抿了抿唇,那人仿自己的字体很成功,几近是一模一样,全然没有破绽。
要说破绽,那便是她这个人了,谁都没有想到苏珞璃同禄公子会是同一个人。若非如此,便就当真让那些小人得逞了。
陌子逸见苏珞璃只道感觉二字,便再无他话,不由得沉思起来。片刻,方才试探道:“禄公子他人在外,宣称为父皇寻药,若是他当真有什么要我帮忙,若是我不去,岂不是落下了话柄?况且,为父皇寻药,亦我是为人子女应尽的孝道。”
“殿下,师傅在外寻药,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禄府?反而是向刚解了禁足的殿下求助?况且师傅远不在京城,且依着师傅往日寻药的习惯,多数会是在深山老林之中,怎么会这么快的得知消息?”
信上言,禄公子有一味药材难寻,需借助太子之力,方才能行。
而太子解禁的缘由,乃是为了接下来的皇家春猎,且加之太后劝说,方才得行。
“况且禄公子一去便是不知消息,甚至连璃儿都不知晓他在何处,不知这信是从何而来。”
苏云鹤是知晓真相的,所以亦是一下就看出,这是一个专门针对太子的局,甚至连带了禄府。
“这信乃是府中下人交于我,似是从驿站所传来。我亦让人去追查过,只是却查不到详细的地址。”
这也是陌子逸有所怀疑,觉着不太对劲的地方。虽说字迹相似,但却是找不到详细的来源,始终不安。
“那便就对了,师傅虽然性情古怪,但却是光明磊落的,绝不会这般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这事无论怎么想怎么看,都是个圈套。”
苏珞璃直接打了包票,她就算脑子再怎么进水,都不可能将手伸到太子府这般远。
“只是,那人的目的是什么?禄公子在外远游,且加之他性情古怪,喜恶分明,个性洒脱,常常不按常理出牌。也许正是因了这一点,才会被那些人视作目标,意图生事吧?”
苏云鹤顺着苏珞璃的话,语气带了些微的沉重,猜测道。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却是引来了苏珞璃颇为古怪的眸光。
若是之前得苏云鹤这般评论,苏珞璃倒是不以为然,只是现下苏云鹤已然得知她就是禄公子……
古怪?她很古怪吗?!
不过仅仅是片刻,苏珞璃便也是释然了。自己千方百计塑造出来的“潇洒随性,无定数”的人设,便是跪着都要维护啊。
“看来,太子府失势还不够,那些人是要将我一网打尽方才甘休。”陌子逸悲凉一笑,这皇室背后的凉薄,当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既然这封信是假的,那也大可不必理会了。”苏云鹤鲜少见陌子逸露出这般苦涩,向来性情温和,仁义敦厚的他,想来是很难承受这血淋淋的现实吧?
但,生在皇家,那风光荣耀权贵的背后,定是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同辛酸。
苏珞璃听闻此言,却又是另一番的想法,她那神奇的第六感在提醒着自己,这件事情一定同陌子宇脱不开干系!
“若是一直回避,那么很容易便是会陷入了被动。这对于殿下的局势会十分不利。既然他们出手了,我们不妨顺藤摸瓜,又或者将计就计,反将他们一军如何?!”
一笔一账,她是时候要同陌子宇清算个明白了!
陌子逸眼眸一亮,连日来的失利同打击已是让他深觉颓败,如苏云鹤所说不入圈套的话,诚然安全平稳。
只是他却是千般万般的不甘,一种深深的无能同无力感席卷而上。
此时此刻,苏珞璃的建议便是如同破开厚重黑暗的光刃。
“璃儿,你觉着,要如何?!”苏云鹤本是担心陌子逸,在这多事之秋,能少一事,便是多一份安稳。
可是苏珞璃素来古灵精怪,出手更是毫无章法,往常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说不定,倒会有奇效。
苏珞璃微微沉吟,内里一直在告诉着自己,莫要急躁,越到这种关头,便是越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