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连续召开两次会议,卜计划明显感到精神不济,体力不支。有些内容还没有讨论出结果,也只能作罢。
有些话必须在会议上讨论,但有的问题又不能上会,比如下一步是不是要转行的问题。卜计划清楚,事以密成,一旦这个问题在会议上讨论了,一散了会,全公司就没有人不知道振华不干拖拉机,要生产纺织机械或制造飞机大炮了。
现在听风就是雨的人太多了,不能给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落下口实。再说这个事情也不需要讨论,自己要先进行调研,对纺织机械的行业前景进行全方位的分析研判。一定不能跟在别人后面,人家干啥,自己也跟着盲从。
很多行业都是击鼓传花的游戏,看到别人干得风生水起了,自己头脑发热,也想分一杯羹。有的人吃肉,有的人啃骨头,有的人喝汤,有的人只能当拼盘侠。
过分追逐热点,必然胸无全局,看不清楚大是大非,天天看致富经的农民,今年一飞冲(葱)天就一窝蜂去栽葱,明年算(蒜)你狠再一群羊似的都去种蒜,后年将(姜)你军再不顾一切地种姜。眼下看着猪肉飞上天了,你才开始磊猪圈,拿玉米麸皮孝敬二师兄,等你把二师兄养肥了,风口早已经过去了,摔死的猪都躺了一地了。
在站风口上,猪都会飞,为什么你却飞不起来呢?
一窝蜂能飞起来,因为每只蜂子都有翅膀,一群羊永远也飞不起来,因为它们永远跟在别人后面,永远不会主动寻找风口,肚子大只是草包,没有智商还瞪着一双死羊眼,又没有翅膀,如何飞得起来?
都说琴岛人是一群羊,人云亦云。自己已经不能混在羊群里随大流了。想一想自己这一把年纪,又多病多灾的,内忧外患,真像《西游记》的故事一样,有孙悟空一样的压力,猪八戒的身材,沙和尚的发型,唐僧的碎碎念。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离西天真是越来越近了。
求神就求姜子牙,太公在此,诸神退位。问路就问明白人,问到糊涂虫,从黑走到明。卜计划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西佳公司的董孝忠。得知自己住院后,老大哥第一时间去医院看望自己,之后也是抽空陪着自己坐坐,聊聊家常。
自己出院了,也该跟老大哥打个招呼,顺便回访一下。打电话,董孝忠的办公室里没人接,打手机才知道,出差了,明天才能回琅琊呢。
卜计划又拿起电话打给公司财务室。
“爸爸,我是小孟。”孟华荣接起了电话。
“你跟卜德星说一声,要是他下班回家早,你就说我找他有事。”卜计划现在跟孟华荣说话,简单扼要,能短不长。
“我知道了,现在我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早点下班。”孟华荣越来越会办事了。
每次见到孟华荣,甚至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卜计划的心中就会泛起涟漪,永远做不到心如止水。
不能说孟华荣不尊敬自己,只要见到自己,一定是爸爸长爸爸短地开口先尊老。自己是答应不好,不答应更不妥。万般无奈,卜计划嘴上从来不吭声,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应下了。摇头不算点头算,孟华荣并不怪乎他这个老公——公。她只坚持做自己应该做的,不计较别人怎么说或者说什么。
儿大不由爹,女大不由娘。卜德星并没有早早地回家来见父亲。卜计划坐在家里,眼睛看着电视,心里一直惦记着卜德星呢。左等不来,右等不到,心情变得烦躁起来,早就不关心电视上演的什么了。
好在孟华荣带着孩子光明陪着老两口看电视。这孩子说来也奇怪,就是和爷爷奶奶亲,尤其是见到爷爷,再谁也不找了,不是叫爷爷搂着抱着,就是要背着骑着。卜计划也心甘情愿地给孙子光明当牛做马,尽享天伦之乐。
说实在的,卜计划和卜德星夫妇关系由紧张到缓和,孙子光明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当初听说孟华荣生了个儿子,卜计划嘴上说不去,牙也咬得咯咯直响,但心里恨不得马上飞过去,第一时间见到这个孙子。
这可是下一辈里第一个男丁!老大、老二家里的丫头片子生了一大片,像个大花园似的,儿媳妇们越生闺女,卜计划的心里越荒凉。这漫山遍野的花儿啊,早晚都被人摘走了,自己啥也剩不下,还拼死拼活地干个啥劲呢!
直到孙子降生,卜计划这才又看到了血脉延续的希望。
转机出现在卜计划入院抢救之后。当他在阎王殿前转了一圈,没找到殿门又回来了,睁开眼睛就看到孟华荣抱着个大胖小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孩子是谁?那还用问?肯定是老卜家的骨血!这才叫生生不息,这才叫后继有人!
这孩子与卜计划有眼缘,第一次见面就不哭也不闹,非要挣脱孟华荣去找躺在床上的卜计划。孟华荣只得象征性地将孩子送到卜计划的脸上亲了亲,爷俩个算是有了肌肤之切。
孟华荣担心孩子碰到卜计划身上插着的输液管和输氧管,便抱着孩子离开病床。这下可好,惹得孩子大哭不止。
这个卜光明,从小就这么任性,长大了还不知道出息个什么样呢!
孟华荣担心孩子的哭声影响病人的心情,便匆匆忙忙地告辞了。这娘俩一走,卜计划慢慢地闭上眼皮,眼角很快挤出几滴老泪。
卜德星得知父亲特别喜欢孙子光明,每次来医院探视的时候,只要不是太晚,他就会绕道回家,让孟华荣抱着光明一块到医院去陪老人。
病床上的卜计划,在时候也暗自庆幸,多亏自己生了这一场大病,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大孙子呢。
一来二去,孩子成了卜计划和卜德星父子和好的桥梁和纽带了。
爱会让人思考,爱会让卜计划想得很远。当高希利来到医院向他汇报公司发生的一系列变动之后,他决定让孟华荣重返振华公司。
下象棋走一步看一步那是雏儿,走一步看三步甚至五步那才是高手。
卜计划经常为自己下了着好棋而自鸣得意,同时又会生出些许寂寞,因为孟华荣到振华工作后,就没人抱着大孙子过来陪他玩了。
人生不就是一个有得有失的过程吗?
听到院门响,孟华荣忙不迭地跑出去,卜德星这时刚刚关上院门。
“下午打电话,不是让你早点回家吗?咱爸爸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停地抬头看表。”孟华荣接过卜德星手里的公文包,埋怨着。
“我倒是想早回来,事多的根本脱不开身。要不是下午接了你的电话,现在也回不来。”卜德星说。
“快进屋跟咱爸解释一下,别让他误会。”孟华荣提醒着。
“那有什么可解释的,我在外面干工作,又不是胡打狗干。”卜德星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子里。
卜德星进屋之后,叫了句“妈”之后,就再也没有吭声。等了半天,也没见卜德星主动跟自己搭腔,卜计划心中有几分不悦。但因为是自己请人家回来说事,也算是求人吧。不管怎么说,主动跟儿子说话,心里面总是有个梗。
“这么晚才回来,公司还那么忙?”卜计划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忙。照着这个势头,忙到年根儿也忙不完。”卜德星回答着父亲。
“一天到晚地忙什么呀?冬天不是淡季吗?”卜计划不解地问。
“按说嘛,应该是淡季,但今年反常,车间里加班加点地生产,还是供不应求。为了赶进度,占领市场份额,建筑工地也没有停工,追加预算,使用高标号防冻混凝土进行建设。明年春末夏初,新车间全部启动,就走向正轨了。”
“纺织机械行业真像你说的那样火爆吗?”卜计划将信将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