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只见一辆马车快速的朝前驶来,驾车的人仿佛一点都不担心会撞到路人。两匹黑色的骏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身后拉着的檀木车厢,外表镶金嵌玉,装裹着华美的丝绸,一帘淡蓝色的帷裳遮掩着轩窗,使人无法一窥马车主人的真容。
牛哥儿看着马车从小摊边上飞驰而过,或许是镇北城的街道比一般的城池要大的多,又或许是这里的居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在马车还未到跟前就已经有意识的躲开了,竟真无一人受伤。
“三叔,三叔,你快看那两匹马,矫健俊美,别具风姿,我们什么时候也去搞一匹来骑骑!”牛哥儿一脸期待的看着三叔。
“咳咳...这粥的味道真不错,老李手艺越来越好了...”
“小子,刚才过去的是陆家的马车,至于马车上坐着的,就是陆家的三少爷——陆子庭。”
“老先生,那马车在街道上驶的这么快,不担心会撞到人吗!”
老王看着略微有些恼怒的少年,慢慢说道:“小子,你这担心是多余的,在这镇北城,有一条规矩就是——道路中心不留人。路这么宽,非走路中央,这是自找不痛快。”
“而且啊,在这镇北城里,有资格这样做的,也只有陆府和镇北军里的大人们了。”
“凭什么他们可以搞特殊...”牛哥儿不理解的嘟囔着。
“他们凭什么,等你在镇北城待上一年半载就知道了,比起他们付出的,这点特权是算不得什么的。而且,人的命,本来就是不同的。”老王摇了摇手里的酒瓶,“酒快喝完了,小子如果没有问题要问了,我就先走了。”
牛哥儿看着陆府的马车在醉花楼前停了下来,听见老先生说要走了,急忙转过头说道:“老先生,请问那醉花楼是干什么的,我看它门前停了好多辆马车,就连陆府的马车也在。”
“醉花楼,万宝阁,神机阁,观星殿,这四个都是由圣地组建的,凡是郡城以上,或多或少都会有它们的存在。”老王喝完最后一口酒,咂了咂嘴,接着说,“醉花楼,隶属于幻花谷,里面的大多数人都是没通过幻花谷年考,而被下放的弟子,幻花谷只招女弟子,所以醉花楼是一个吃饭娱乐,陶冶情操的好地方。同时她们也拥有天下最大的情报网络。”
“万宝阁,隶属于钱帮,嗯,没错,顾名思义,钱帮除了有钱,还是有钱。钱帮经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你有钱,付得起代价,你能在万宝阁买到任何你想要的。”
“千机阁,隶属于蜀道唐家,以机关术,暗器,阵法,战争兵器而闻名。天下九大名城,八座矮楼的建造,都有他们参与。”
“观星殿,隶属于采星宗,擅长推演,预言,谋划,以众生为棋,押天下大势。”
老王放下已经空了的酒瓶,看着思索的少年,“今天就到这吧,酒也喝完了,老头我就先走了。”说完缓慢的站起身,准备离去了。
“老先生我送送您...”
老王摆了摆手,“不用了,小子你喝完粥就和你三叔走吧。小三,苗子不错,带去镇前军磨练磨练吧,相信大人会满意的。七少也要出关了,到时候就让他陪着吧...”
三叔听了点点头:“知道了老王,慢点走,别死了,有空再一起喝酒。”
“三叔,你怎么和王老先生这么说话呢!不礼貌。”
啪——
“小兔崽子管这么多,快去结账我们走了,”说着也不管捂着后脑勺的牛哥儿,朝着和老王的反方向离去。
“哎...三叔你等等我...”
吁——
马车停在了醉花楼前,王八跳下马车,躬身对车里人说道:“三爷,醉花楼到了。”
肤白如雪,修长如葱的一双玉手掀起帘子,朝里望去,这位马车的主人果然如老王所说正是陆家的三少爷陆子庭。
醉花楼的刘管事早就在门前等候了,看到陆子庭下了马车,立刻上前殷勤的说道:“哎哟,三爷来了呀,快里面请,上等的雅座已经为三爷您备好了。”
陆子庭飘了刘管事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便朝前走去。王八捧着装有余缺的剑匣跟在其后,对刘管事吩咐着,“马车停到后院,喂马的草料要用最好的,要是被我发现亏待了马儿,我就扒了你的皮!”
“咦~”陆子庭突然停下脚步,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王八看着三爷停了下来,上前两步恭敬的问道:“怎么了三爷。”
陆子庭转头看了路边摊一眼,摇着扇子朝醉花楼里走去,“没事,只是看见了一位有趣的人。”
醉花楼顶楼,一位黑衣男子脚步匆忙,走到了回廊尽头的房间门外。
笃笃笃——
过了一会,房门打开,站着一位身着淡青色长裙,气质高冷清淡的女孩,“什么事?”
“麻烦青儿姑娘告诉一声小姐,陆子庭到了,我们是不是...”
“门外等着,”青儿转身进入闺房,绕过屏风,看着正对着镜子整理妆容,婀娜多姿的背影,“小姐,下面的人说子庭少爷到了。”
不知是恼眉角的妆容勾勒的不合心意,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柳苗儿眉头微皱,轻声说道:“知道了,让他们去准备吧。”
青儿躬身而退,将话柳苗儿的话转告了门外的黑衣男子后,看着黑衣男子离去后,遂关上了房门。
柳苗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楞楞出神,“十年来的思念,终于迎来见面的这一天了,你,还记得我吗?子庭少爷。”
十年前的傍晚,因刚入秋,整个骅阳林的景象正应了那句“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山间小道上,约八九岁的小小少年,双手抱于脑后,叼着狗尾草,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其后跟着一位牵着两匹黑色骏马的年轻人。
“狗八,你说的那个山亭还有多远呀!”少年摇头晃脑,“都走了两个时辰啦,你看这太阳,都要下山了,你是想少爷我睡这山路上嘛!”
“哎,少爷,估摸着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王八无奈的说道,“要是走官道,骑上黑一和黑二...”
“你懂什么,少爷我掐指一算,走山路会有惊喜的。”说着学起了江湖道人的掐指算命的样子,稚嫩的样子,让人哭笑不得。
走了一会,前方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打杀声,哭喊声...
“咦,狗八,我们去前面看看去,”少年一马当先朝前跑去。
“少爷小心,等等我...”
才走几步,便看到远处一伙黑山贼围着几辆马车,两伙人在激烈交锋,只听一粗犷的声音喊道:“曹家小儿,你的死期到了,还不乖乖到你黑山大王跟前领死!”壮汉纵马一跃,朝前杀去,手持瓮金锤,上下翻舞,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
“前面有马,夫人快快跟上,黑山贼卑鄙,竟在干粮中下药,我的功力现只剩七成,恐怕不能与之为敌。”姓曹的男子神色惊慌,带着他的夫人奔跑着,后面还跟着七八岁大的小女孩。
“啊...夫君,我...我的脚扭了”女子摔倒在地,拉着姓曹的男子的手,哀求着,“夫君,我走不了了,你快带着苗儿逃吧。”
“姑姑,你快起来,我们一起走”小女孩哭着拉起女子的手臂,想将她拉起来一起离开这似人间地狱般的战场。
姓曹的男子看着被杀得溃不成军的护卫,以及骑马追赶来的壮汉,低头看了眼目露哀求的妻子和哭着的侄女,“对不起,”低语一声便甩开妻子的手,头也不回的朝马匹奔去。
“姓曹的!你带上苗儿一块走啊,求你了...”看着独自逃跑的背影,女子绝望的呼喊到。
“哈哈哈,姓曹的,枉你为高门子弟,居然抛妻弃子,让妇孺殿后,爷爷先送她娘俩上路,再送你归西!”
看着壮汉策马奔腾的朝着自己和苗儿袭来,女子将苗儿推到一旁,“苗儿快跑!”随后便被壮汉骑马撞的飞了出去,在空中被格杀了。
“姑姑——”小女孩哭的撕心裂肺。
壮汉没有丝毫停息,在姓曹的男子上马之前,就已经追上,一锤将其击毙。调转马头,欲回身解决漏网之鱼,却看到小女孩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少年和年轻男子。
多年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经验,使壮汉感觉眼前的这二人,不好对付,连胯下的马儿也在不安的踱步,“尔等何人!黑山贼在此,还不速速离开。”
少年没有理他,而是将苗儿扶上了黑一,自己也骑了上去,拍了拍她的红袍小袄,拿出黑纱将小女孩的眼睛蒙上,在其轻声说道:“哥哥带你去吃糖葫芦。”捂着苗儿的耳朵,旁若无人的骑马而去。
年轻人牵着黑二,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少爷离开,然后转头看着壮汉和已经清扫完战场,围上来的黑山贼,仿佛在等待什么。
“都杀了...”少年的话语,一股凉意漫上众人心头。
远处,只看得见被夕阳拉长的身影,少年,少女与骏马。
秋风泪雨秋煞人,正黄昏,应斩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