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未必,多少年没见了,估计见到也是认不出来的,他就是喜欢佛理这一块。”苏嘉州摇摇头,说道。
卿芙歪头看了眼他,苏嘉州复又说道,“罗生惯是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府上有人的亲戚死了,他也是要进家庙超度的。”
“嗯。”卿芙应道。
“你今日面色不佳。”苏嘉州笃定的说道。
“是昨日回去晚了,伯母训斥你了?”苏嘉州问道。
“不是。”卿芙笑着回复,许是苏嘉州那一回的阻碍让她起了反抗心理,她着实还是有些不相信苏嘉州的,不论他是不是娘亲挚友的儿子。
“好好休息,这些天要忙得很。”苏嘉州那双桃花眼看着卿芙,眼里温柔荡漾。
“劳烦苏大少爷担心了。”卿芙点点头,这才往安庆堂走去。
如今的安庆堂,老太太正坐于榻上,听见许嬷嬷说苏承意和苏承栋都被抓到了牢里,手中的药碗都没有拿稳,啪嗒落在被褥上,让上好的天青色锦缎上染上了一片黄渍。
卿芙进门的时候,就只能见到许嬷嬷在老太太面前连忙告罪,急匆匆的将老太太身上的被褥换了。
“卿丫头,咳咳咳。”老太太向卿芙招招手,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老太太。”卿芙笑眯眯的走上前,就着许嬷嬷端上来的矮凳,坐在了老太太的塌前。
“卿家丫头,我虽极少见过你,但你生的就颇为有福气,我一看就欢喜的不得了。”老太太絮絮叨叨。
“我这一生就这么两个儿子,有的时候还真的想要一个如你一般乖巧的小棉袄,咳咳咳。”老太太眼神游离,不停的说道。
“我现下最后悔的就是当初选择回了怀王府,那个生我却不养我的人,我在农间呆了十几年,一下子回去竟是有些不太适应。”
“卿家丫头啊,你知道西苏府的老太爷吗?我踏青无意之间与他眼神相交,那个穿着一身青衣的男子,戴着玉观,仅是一眼,我就知道我沉溺了,咳咳咳。”
“我当初是真的很欢喜的,那或许就是我的真命天子,我知道我想要嫁给他,咳咳咳咳。”
“老太太...”许嬷嬷上前扶住她,担忧的说道。
“但世俗不允许啊。”老太太那本有些浑浊的眼睛泛出泪水。
“我央着怀王爷,他拉下了自己的面子,才让二公子娶了我。”老太太苦笑。
卿芙直直的看着她,安静的坐着,手放在两膝之上。
卿芙的那双眼睛清澈无底,纯洁无瑕,就像是一张白纸,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儿污渍,又像是一块充满灵气的玉石,见之则心安。
她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现下的老太太的倾诉是为之何事。
“我想当初的二公子见着我也是欢喜的,因为他的眼睛放光了。”老太太扶着自己的脸,人老珠黄可仍见年轻时的姣好样貌。
卿芙观之则能见到这老太太年轻时定是像她院子里种的那些个牡丹,明艳而又恣意,畅快生长,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够在踏青时见到苏二老爷就一心想要嫁给她。
“最初几年,我觉得我的抉择是对的,即便怀王爷多少次劝说,我也坚定的认为二公子是好的。”
“如胶似漆,新婚燕尔。”
“可妙姨娘出现了。”老太太叹了口气,她看着卿芙又像是在看其他人。
“这个在二公子生命里占据最大重量的女子回来了。”
“初时,我只觉着她不过就是一个妾室,可那个女子夺走了二公子。”
“我乃乡村出生,我不懂府宅中的弯弯道道,身边只有怀王爷赐予我的一个嬷嬷,精通内宅的嬷嬷。”
“内宅之中就如同在战场上,战场上刀剑无眼,内宅里女子各显神通,为的不过就是男子的宠爱与地位。”
“然男子心易变,只有权力能够带与自己的好处。”
“呵,我为的不过就是生存罢了,为的不过是我的两个儿子罢了,他们如此聪明,却差一点被妙姨娘这个贱人...”老太太仰头,看着床帘。
“是以,我先下手了。”老太太轻轻的说道。
卿芙掩盖下内心的震惊,可面上却没有情绪显现。
“咳咳咳咳。”老太太不停的咳,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部咳出来。
许嬷嬷顺着老太太的背,让她好受些。
“为此我丧失了一个嬷嬷。”老太太撇了眼许嬷嬷,尽是无奈和惋惜。
许嬷嬷的动作一停,连忙垂下头,没有与卿芙探究的眼神对上。
卿芙耐下心来,观察面前不停的咳的老太太,想要从她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去揣测她将这些话告诉她是何意。
“你必是在想....咳咳咳。”
“你必是在想,为何我要把这些事情与你说。”
“你与我仅一面之缘,没有其他任何的关系,这等乌七八糟的事情又怎能告诉你?”
“你是这个小部里头,我最喜欢的一个孩子,老婆子死之前似乎也想要自己能够有些选择。”
“过去十几年间,我爱他、恨他、怨他、那都是因为有感情在,这些情绪才能够在我身体里不断的翻涌,我才会不停的嫉妒、痛苦。”
“可现下,咳咳咳咳咳。”
“卿家丫头,我累了,也不想要在周折了,一把老骨头也不要再想着所谓的逃避律法。”
“苏林的死全是我一手策划的。”老太太脸上浮现起笑意,她对着卿芙坚定的说道。
卿芙被老太太的陈述吓得表情都没有来得及控制,她的眼睛猛然睁大,看着老太太,一脸的不可置信。
“夫人!”许嬷嬷扶着老太太的手一顿,她看着离得很近的老太太。
“我杀了苏林的娘亲—妙姨娘,但是斩草需得除根,我设计小厮将苏林引到恭房,又让他发现东西两府的秘密通道,继而引到杂货间...”老太太缓缓说道。
“引到杂货间之后,便用那把钥匙将他锁到了里头,里头的机关设计十分巧妙,怀王颇为精通,我与之学过几年,你们尽可去查。”
“我若是知道苏林的玉佩会落在东西两府的那道墙,我定是会去讲它扔到别的地方的。”老太太看着卿芙残忍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