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下午就要动手术了,阿判却迟迟不肯答应。
“儿子,好好跟妈妈说,你为什么决意不肯去呢?你说这样的好机会错过了怎么行呢?”母亲站在客厅苦苦劝着。
“我会去做手术,但不是今天。”阿判的眼神中似乎蕴含着某种迫切的希望,希望母亲还记得他前不久说过的话。
“为什么呢?这种手术很安全的,疼痛是会有一些,但绝对没有生命危险!迟早要做,你拖着有什么好处?”母亲好颜道。
“我不怕死您知道的!”阿判希望母亲明白,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他脸色苍白。
张君丽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但不久就恢复了平静。
“既然我们什么都不怕又在担心什么?做完手术你就跟这个世界上的人们看起来一样了。你的缺陷呈现在外在,人人可以看见,但绝大多数人的缺陷生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你有机会变得完美,而很多人没有这样机会。我们抓住这个机会好不好?”
“即便再完美我也不可能跟正常人一样。”阿判说完低头不再言语。
“这是什么话?不要想其他的,你很善良,如果善良也不算正常人的行为,人类大可以改称呼了,叫’人’是不妥当了。”母亲说着捧起儿子的脸。
“我的儿子!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你永远不能放弃自己,永远不能离开家人们。答应妈妈好吗?”张君丽似乎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神态显得不自然。
“我都答应您!我绝不会伤害或者离开家人半步。”阿判的无助让这些话听起来失去了原本的力量。
“妈妈相信你,永远是。那么,今天的手术一定要去做,如果你不答应妈妈,哪一刻我真死了,将难以瞑目。”母亲严肃的语调让阿判没办法拒绝。
“我去。”阿判是痛苦的,他没办法拒绝母亲的要求就像没办法守护母亲的生命一样。
“进手术室前,把你想说的话留下好吗?”母亲突然一提让阿判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于是估摸着母亲的意思未及时做声。
张君丽拉着反应迟钝的儿子进屋关上了门,接着递给儿子纸笔。
“现在不怕了,就我们两个。”又问:“你究竟在担心什么?难道是今天吗?”
“…是,您还记得?”阿判小心翼翼的语调让他看起来极不自然,他不确定母亲是不是听明白了自己的话。
张君丽此刻的内心是混乱的,她听完竟笑了起来。
“妈妈时时刻刻记得,因为深信所以记得。好在我现在没那么怕死了,我的孩子们都平安长大了,很快就可以追求自己的人生道路了,只是再给我几天时间该多好!再多给我几天时间我就可以了无牵挂的走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过母亲的嘴唇时,母亲说笑着转过了脸。
于是阿判眼眶里热乎乎的了,适才想着泪水就已经涌出来了。
“我无数次的想为您做点什么,但我发现我无能为力。爸爸从上次天台的谈话过后看也不看我一眼了,我不敢再提这回事,以至于这会儿感觉更亏欠您了。”阿判说完凝视着母亲,张君丽看着儿子稚嫩,又带点残缺的精致面孔,苍白的像有一支巨型针管从脚底插进去吸干了儿子身上的血液,于是觉着自己心里像是扎了一把匕首,那匕首只管摇摇晃晃扎的生疼,却没有办法制止它。
“你为我做的够多了,你的出现成就了我儿女双全的愿望!就这一条我都能含笑九泉了。至于你爸爸,他就是那样的人,跟我生气的时候对你们也是恼恼的,他如今对命运生着气,于是看着我们都是命运的样子,不单单是你。等他哪天想开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来的样子。”张君丽说完,将儿子搂进怀里,她这么做只为不让儿子看到她脆弱的一面,于是可劲儿流着泪。
这时候张君丽真想是儿子说了一回谎话,这样她就能活着见到新生的阿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