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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只身打拼(中)

在家平静了两天,王筱西继续出去碰运气,找了好几次工作,一周多后,终于等到一单位的通知,是一家大型的商业保险公司,叫安泰人寿保险公司。王筱西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心想还是边干边找,总比坐吃山空强,办理好了入职手续,就是正式的培训课。王筱西一看,台下起码坐有百十号人,老师是一位三十多岁,精神抖擞的男士,西装革履,说起话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大家好,我是培训讲师刘贤明,首先欢迎大家来到我们安泰人寿的大家庭,商业保险,在国外已经有很长的历史,我们安安泰泰在美国是著名的百年老店,发展是非常成熟和深入人心的,基本上百分之六到七十的家庭都会购买。而在我国,诸位知道商业保险购买率占比总人口多少吗?”------老师稍作停留,目光扫视了全场,转身在黑板上写下:0.4%。“诸位,这是什么概念?商业保险,它在我中华大地还是处于婴儿期的朝阳产业,正是因为大家还不能完全接纳它这一新生事物,所以我们的市场空间才市巨大的、无限的。保险行业,就好比是一个大金矿深埋在地下,现在就要我们在座的有眼光有理想有追求的优秀的你,来挖掘她发展她。请大家一定要打消顾虑,树立信心,它是利国利民的好产品,完全区别于害人精的传销,它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安全的,为人明的健康和财产带来保障的正规产品。大家千万不要不好意思,我们推荐给亲戚朋友,都是在做好事,是在帮助他们,让他们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一旦有什么事故发生,有保险公司买单,这多好。顾客买的就是一个放心,一个保障,一个安全无忧的未来,一个美好幸福的明天。它是国家养老保险的完美补充,又具有养老保险完全无法替代的优势和好处......,做善事的同时,大家也会有很高的收入,没有哪项工作比我们做保险更自由更神圣更能改善家庭财务更能锻炼提高自己......”

刘老师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讲了2个多小时,时而挥动手臂、慷慨激昂,时而转身在黑板上奋笔疾书越发显激情澎湃、专业严肃。台下的人也听得群情激奋、热血沸腾,有种不做保险都对不起自己人生的感觉.。其实,王筱西对保险并不陌生,因为厂里以前也有人做兼职保险代理,还象她和赵丽红推销过,没想到,自己来深圳的第二份工作,竟然是保险代理。

为了支持王筱西的工作,赵丽红夫妇都购买了安泰公司的大病保险,两人年缴费1500元(每人750元),交费期20年。王筱西感动不已,这样她的提成又可以支撑一段时间生活费了。在公司,王筱西被大大的表扬,作为新人优秀代表上台领奖、发言激励大家。但是王筱西似乎没有多少底气来庆贺,因为做保险代理,虽然提成高,但是完全没有底薪,出不了单,就根本没有一分收入。多么现实又残酷的职业,就像我们生活的本身。唯一的熟人生意做完了,下一单还不知道在哪里?王筱西只有硬着头皮向陌生人进军。去了商场、大超市、写字楼等人群集聚处,都无功而返,很多人都是勉为其难的说再考虑下等等。转眼就过了十多天,王筱西虽然有点焦躁,还是决定坚定信念,重振旗鼓,老师不是说吗,马上就要挖到泉水了,不能就此放弃,先去一家建材市场一试身手。

四月天的成都还是乍暖还寒,最难将息,而深圳早已是艳阳高照、暑气逼人。王筱西穿了件碎花连衣裙,化了淡妆,显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建材市场人来人往,噪音夹杂着刺鼻的甲醛味,有卖家具的、有卖窗帘的、有卖洁具的、有卖瓷砖的,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这家店铺是卖瓷砖的,里面摆满了瓷砖:大的小的,素色的花纹的,方的长的,厚的薄的,品种齐全,花色各异。这是王筱西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瓷砖,但她无心了解。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半秃头大叔,看见王筱西走进去,以为生意来了,连忙应将上去,

“小姐,买瓷砖吗?”

“哦,大叔,暂时不买,请问,您购买了商业保险吗?”

“什么?”大叔一时没明白。

“大叔,我是安泰保险公司的代理,我们公司现在有一款卖的特别火爆的重大疾病保险,返本型的。”

“我健健康康的,我买什么保险,不买瓷砖就请便。”王筱西话没说完,老板脸色已经由晴转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王筱西抓起文件袋,落荒而逃,仓皇的像一只过街的老鼠,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能就这样丢盔弃甲,铩羽而归。又坚持走了好几十个店铺,有卖灯具的、有卖洁具的,有卖涂料的,个个都不感兴趣,还有人说,我连国家的养老保险都没买,买你这个,甚至有人烦她在那里碍着他们做生意。王筱西忍着燥热、忍着眼泪,耐着性子又走到了另一家买洁具的店铺,里面全是洁白的像一个个瓷娃娃一样的可爱洁具,有洗手盆,有浴缸,有厨房用的洗菜盆,有各式各样的水龙头,以前她见过用过的都是简单的一个小开关,而眼前的水龙头是如此的精美华丽,发出珍珠般耀眼的光芒,王筱西像被磁铁吸引着一般,慢慢边看边用手抚摸,全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一个美丽的三十多岁的女老板,烫着大波浪卷发,优雅迷人,正在为选好洁具的一对男女客人刷卡付款。见王筱西进来,连忙扭头招呼,

“小妹妹,选灯具吗?请随便看。”

“姐姐,您好!我随便看看,您先忙着。”王筱西总结了经验,不敢直入主题,而且女老板也正在忙生意。待女老板忙完送走客人,连忙微笑着过来,说抱歉久等,边说边给王筱西倒茶,又拉过一把椅子。王筱西双手接过,连连道谢,只一杯热茶,此时对王筱西不啻是玉液琼浆,一股暖流刹时流便了她的全身,连每一个细胞都透着快乐和感动,王筱西一饮而尽,漂亮姐姐马上又给她续满杯。

“姐姐好漂亮,姐姐生意好!”

“还可以吧,妹妹是哪里人?刚来深圳不久吧?”

“郭姐,我是四川成都的,刚来两个月。”原来女老板是贵阳人,紧邻四川,自然感觉又亲切了不少,两人不自觉的说起了四川话,贵阳话和四川话差不多。

“你一个小姑娘,父母舍得让一个人来深圳?”

“郭姐,我在深圳还有老乡朋友,咱们也算是半个老乡。对了,郭姐,您来深圳很多年了吧!”王筱西虽然觉得郭姐人好,可初次见面,有了之前差点误入传销组织的经验教训,不敢全抛真心,只有像小马过河一样小心翼翼的试探深浅,拿捏分寸,先聊天拉近距离,消除陌生感,这也是成功销售的第一步。

“有七八年了吧,时间快得像流水,一转眼,儿子都四岁了。小妹妹,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其实郭姐已经看出来,这么年轻的外地姑娘,不可能这么快买得起房子,需要装修房子看洁具,所以压根没提洁具的话题,仿佛还看到了当年初来乍到的自己。

“我是安泰保险公司的,郭姐,我叫王筱西。”王筱西赶紧趁机恭敬的呈上自己的名片。“郭姐购买了商业保险没有呢?”王筱西试探道。

“我们一家人都购买了大病保险,小妹妹,而且还是你们公司的呢!”

“哦,这么巧,”

“我刚刚买了你们的产品,感觉服务还不错,讲解也比较清晰透彻,不像有些做保险的纯粹忽悠。”

“没关系,郭姐可以再了解一下我们公司的其他产品,比如意外险、财产险等。”王筱西虽然心有失望还是不甘心,拿出资料又认真细致的跟女老板讲解一番。

“我考虑下,需要时给你打电话。”恰好又有客人进店,郭姐准备迎接。

王筱西连忙写好了自己的传呼号双手递给郭姐,也留了郭姐的手机号。王筱西为了方便跑业务,专门买了一个传呼机,别人呼叫时,她再去公用电话亭回电。手机,在九十年代,还是顶级的奢侈品,对王筱西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东西。

王筱西离开建材市场,踽踽独行,漂泊他乡的孤身女子,要有尊严的活下去,必须象战士一样,披上铠甲、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王筱西暗下决心,再过十多天,还出不了单,就坚决放弃,另谋出路,绝不能在这一颗树上吊死,毕竟,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一晃十天又过去了,王筱西数着剩下的钱,默默思量。“滴滴滴......”王筱西一看,是郭姐的手机号,不由窃喜,赶紧跑到公用电话亭。原来是郭姐弟弟,叫郭亮,他的孩子两岁多,想买份大病保险,郭姐第一时间就把王筱西推荐给了郭亮夫妇,约好第二天去公园详谈,因为郭亮一家都会去公园玩耍。真是是喜从天降,天无绝人之路。

第二天,王筱西带上了崭新的保险合同,兴冲冲的出门了。王筱西做梦都想不到,这一去就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人生真是奇妙,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等着你。

王筱西身着简单利落的T衫牛仔裤,早早的来到了南亭公园,看看和郭亮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便信步四下走走,这是王筱西第一次来深圳的公园。

公园里亭台楼阁,曲折廊回;路树成荫,鸟语花香。王筱西雀跃着,一路欣赏:有晨练的中老年人,有热恋中的小情侣,有一家老小同游,还有卖水果的卖风筝的卖矿泉水的......

“卖龟了,卖大乌龟了,吃了生津止渴、滋阴补肾、延年益寿、男壮女美......”王筱西循声看过去:是一个中年大叔在叫卖一只大乌龟,约有2斤多重,被他用网兜网住,是一只本地龟,任凭乌龟在网兜里挣扎扑腾......在贪婪的人类面前,它是如此的弱小又微不足道,它怎么能够逃得出精明人类的五指山呢?

“大叔,这只龟多少钱?”王筱西三步两步就跑上去。

“150块”

“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

“诚心买,就120。”大叔皱眉说道。

“大叔,我只有几十块钱,你看”王筱西难为情的摸出自己随身带的钱,数了一遍,69块钱。中年大叔不耐烦的看着王筱西,

“算了算了,看你是小姑娘,收你65,便宜处理给你。”中年大叔勉为其难的嘟囔道,好像自己吃了多大亏似的。

王筱西开心不已,连连道谢,提过乌龟,沿着石板小路朝着公园小河边走去。看着提在手中的乌龟,不禁想起了庄子《秋水》中关于楚威王派了两位大夫千里迢迢来到庄子垂钓的濮水恭请庄子去楚国为国相的一番对话,作为乌龟宁愿死为留骨而贵,还是愿意生而曳尾涂中呢?想到此处不禁莞尔一笑,蹲在水边,小心把乌龟放出网,轻轻拍着龟背:“小乌龟,你自由了,还是回到你喜欢的烂泥巴中打滚去吧。我也想把你放养在水盆中,朝夕相处,不过还是喜欢梦蝶的庄子说得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曳尾涂中才是你的本性。”说罢把乌龟轻轻推送到水中。当乌龟在河边稍作停留,突然转头看了一眼王筱西,流露出些许依恋与不舍,然后慢慢沉水浮游。

“万物皆有灵呀!”王筱西和乌龟默默对视良久,乌龟才缓缓游走。王筱西又在河边呆立一阵,才若有所思的离去。

这一幕都被不远处散步的一老者和一中年男子看在眼里,老者慢慢跟着王筱西,中年男子紧紧相随。老者约摸七十岁,满头银丝、精神矍铄,上着白色对襟丝质褂子,下着同色同质地宽松长裤,脚穿黑色布鞋。一身练家子打扮,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脱俗出尘之感。中年男子五十岁左右,国字脸,微胖,看起来厚道实诚。

来到了约定地点,王筱西很快就找到了郭亮一家人,郭亮中等身材,留着寸头。他老婆烫着短发,颇显深圳女性的干练。两人都是休闲打扮。小女孩叫依依,穿着粉色的公主裙,显得乖巧可爱,牵着妈妈的手,王筱西打心眼里喜欢这幸福的一家三口。寒暄过后,王筱西拿出保险合同,又耐心的给郭亮夫妇讲解。

“大哥、嫂子:这个重大疾病保险,越早买交费越低,越划算,保500种疾病,2岁多的孩子年缴费只要500多,20多岁的成人就是700多,交费周期20年......”王筱西介绍的认真仔细又投入。郭亮夫妇仔细看了合同条款,商量比较后,郭太太对王筱西说道:

“小王,我们虽然感觉这个大病保险还不错,你看我们也是虽未谋面,只是冲着他姐姐的面子,要不这样,你写个你们安泰保险公司的地址和电话给我,周一上午我请半天假,需要什么资料,要交多少保费,我一早就去公司签合同。”女性总是更精明和细心,不会轻易冒险。

“嫂子,没问题,我先把清单写给您,周一早上我在公司等您,您也可以仔细了解公司的情况。”王筱西当然明白,素昧平生,怎么可能马上拿钱给自己。郭太太拿过王筱西写的清单和公司地址仔细过目,又递给丈夫。如此这般,终于搞定,王筱西和郭亮一家道别后,松了一口气,开心不已,2个月的生活费总算有着落了,只要不出意外的话。王筱西正慢慢往回走,老者突然箭步向王筱西走来,

“董事长,您......”和老者同行的中年人小声说道,老者一挥手,打断了中年人。

“姑娘,请留步。”老者声如洪钟,气自丹田。

“老先生好。”王筱西忙收住脚,鞠躬问好。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

“是的,我来自成都。”

“天府之国,自古人杰地灵,虽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自有神灵保佑啊!”老者爽朗笑道。

有人夸赞家乡,王筱西不觉也大声笑起来。

“来深圳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老人家是如此的慈悲和善,王筱西瞬间就打消了所有的顾虑,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王筱西不觉和老者侃侃而谈,王筱西边说老者边微笑点头。

“年轻人独自打拼,不容易啊!”示意中年人,中年人连忙拿出名片,双手递给老者。

“姑娘,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方向错了,只会背道而驰,浪费生命。一定要找到最适合自己,自己也喜爱的行业。”王筱西一愣,呆呆的双手接过名片,老者和中年人已飘然离去,这是在暗示自己吗?王筱西懵懂茫然的看着名片,

“伊伊百货董事长、法人代表黄天杰”王筱西长大了嘴巴,伊伊百货是如雷贯耳,全国最著名的高档百货商场,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地都有卖场,深圳是它的总部,是中国500强企业,王筱西顺手把名片放在钱包里。

周一终于来临,郭太太来到公司考察确认核实后,才放心的交费签单。王筱西鞍前马后的服务着,顾客是上帝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必须要捧在手里,最后郭太太满意而归。

一晃,三周又过去了,还没有出新单,看着包里的钱一天比一天少,王筱西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揪得紧。在她的鸽子间里,王筱西拉开抽屉,拿出相册,一页页翻看,陈礼易阳光的笑脸就在面前,

“咫尺天涯,你又身在何处呢?肯定比我混得好吧!”王筱西的纤纤玉手轻轻的抚摸着陈礼易高高的额头,浓浓的眉毛,笑眯眯的眼睛,帅气的脸庞,红润饱满的嘴唇。

王筱西果断放弃保险公司后,机会又一次降临,因为英语过了四级,她应聘到一家英语培训机构做英语老师,教小学生的英语。虽然几乎都是上夜班或者周末班,上课地点离家也远,但生存高于一切,活下去就有一切可能。而且她也喜欢孩子,喜欢英语,所以王筱西马上就热火朝天的投入了新工作。本来生活可以这样波澜不惊的过下去,王筱西甚至盘算着,到年底能够攒点钱,回老家孝敬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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