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身走向了巷子深处,拐过个阴暗且充斥着尿骚味的角落后,罗颂找了个木箱随意坐下,仿佛在等着什么。在罗颂等得几乎失去耐心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他想等的人,还不少,有七八个吧。
领头的是一个光头独眼的汉子,不需要身上的那几道刀疤与纹身的点缀,就凭这张脸,就能给常人传递一个信息——这不是个好人。身后跟着零零散散六七条汉子,说是汉子嘛,似乎还有些侮辱了汉子这个词。瞧那两个斜挨着墙喘着大气的,一看就知道是大烟抽多了,走两步都喘。就凭这种人?罗颂有些不满,仿佛觉得自己被看轻了。
这群人是谁还不知道,但却也都是罗颂自己找来的,至于方法,便是在中午吃完面后结账时在身上拿出的那一沓票子。罗颂还怕没被留意到,刚派赵勇去赌坊和让李明等人去取冰时又特意把银票拿出来在手上晃了晃。财不能露白这个道理,在扬州城这样的大城市显而也是适用的。这不,当地的阿猫阿狗们就闻着味一般的自己凑上来了。
“这位公子,我们鱼龙帮目前正在发展,急需银钱,所以在下想请公子略微资助一二。”哟,这年头抢劫的还文绉绉的扮起了斯文人,不过以这光头的相貌来说,貌似与台词有些不搭啊。
罗颂扮做惊恐的模样,也许是自身的恶趣使然,还双手捂着胸口扭了扭身子做出一副寻常女子遇到色狼的样子,仿佛就差一句你们想干什么了。“你们想干什么,我叫人了啊。”哦,他果然说了,带着刚挤出几滴眼泪的哭腔说到,嗯,扭捏的身姿竟显出几分妖娆。
看着罗颂这幅样子,光头汉子的竟忽然有几分心动,感情这家伙男女通杀,现在想来个劫财又劫色不成?汉子一边靠近罗颂一边张嘴说道:“公子勿怕,我们其实是好人来着的。”要不是那几滴流落到地上发出清脆响声的口水出卖了他,看着那真挚又充满着绿光的双眼,罗颂险些是信了。
或许是被汉子恶心到了,罗颂也不再多加言语,随着右手一挥,一阵黑雾飘起。不久后罗颂提了提裤子走出小巷,向驻地缓缓走去,嘴里还时不时哼着听不懂的歌谣。至于巷子深处,除了呆立着的几个如同木偶一般的男子外,尿骚味似乎又浓了些。
半晌,晚饭过后罗颂在院内吃着混合了西瓜汁的现做冰沙,好不惬意。侍女们也在嬉笑声中收回了晾晒的衣裳。侍卫们倒是大多带着躁动的心呆着院内,不过随着华贵出发去执行任务,也有些人开始三三两两偷偷摸摸的溜出了院子。小巷内的几个男子也都恢复了行动,仿佛无事发生一般走回了正街。至于赵勇?还未见过踪影,估摸着是还在赌场没输够钱无法回来吧。
正善坊,乍看这名字还以为是个行善积德的地,但牌匾上画着的几个骰子和牌九又显得有几分突兀。不过但凡在扬州城里待过一段时日的人都知道,这‘正善坊’可是全城最大的赌场了。对的,不是赌坊,而是大到能称之为赌场。
要说这正善坊可不同于一般摆张台子一群人围着吆五喝六的小赌坊,其内不但按区划分有牌九,骰子,麻将等常见赌物,小至西洋扑克,大至赌拳玩命,只要是你能想到的东西,这都能赌。若是贵门豪客不屑与市井小民对赌,那专为大户开放的VIP专区也是有的。若是饿了累了,餐饮酒食,姑娘窑姐也都是因有尽有。
至于这名字的由来,据说那江苏巡抚张大人亲提的,寓意以赌博之财行正直善良之事。对外宣传赌坊每年的盈利都会抽出一部分用以救灾扶贫。但这一部分是多少,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哪怕是一个铜板,也可称之为一部分了。也正因为由是巡抚大人亲自取名的场子,其背后的势力可谓是相当的庞大。相传曾有正五品的千户因在赌坊内出老千被管事的卸下一条手臂,流血不止当场身亡。其家人不服企图上京告状,当晚一家数十口便命丧自家府内,伊知府事后也仅是以白莲教余孽闹事为借口将事情打发,最终因无一原告在世而不了了之。
话说这赵勇拿着和珅给的一百两银票还没进入赌坊身上的衣裳就尽被汗水浸湿,其实也并不是因为银票数额的巨大,但凡和府当差的,谁不捞得一身油水啊?哪怕这一百两银子也是够寻常人家数年的开销了,但赵勇还是不会因此而太过紧张的。紧张的是自己要进去输钱,还要输得不留痕迹的那种。
就如同一个平时考试都是只考得三四十分的差生,突然考试前你给了他一份满分一百的试卷正确答案,但这个时候你又要求他只考个七八十分就好。此时他不但要控制住自己内心获得答案的欣喜,还要压制住自己企图写满正确答案得个生平从未有过的满分的冲动,你说这不是为难人嘛。
刚踏进赌场看似平淡无奇的大门,赵勇仿佛来到了仙界一般,近乎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想要放肆的大声呐喊出来。毕竟对于常年沉迷赌道的人来说,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天堂。
‘淡定,淡定,你是和大人派来的,不能丢了大人的面子。’赵勇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对着自己缓缓说道。这时仿佛看到了充满香气的肥硕羔羊般,迎宾的侍女向赵勇靠了过来,莺声问道:“这位少爷想寻些什么乐子呢?我们这麻将牌九因有尽有,如若是不喜这些寻常玩物儿也可尽管开口,少爷想玩什么奴婢也都可以满足的。”说罢便朝赵勇抛去个鲜嫩欲滴的媚眼儿。虽说样貌也只是中等姿色,但配合着两颊那早以涂好的腮红,一时间也是娇羞万分。
赵勇稍微弯下了点腰,怎么说自己也是和华贵哥出入过京师各大栅栏的主儿,怎么今天就这么容易把持不住了呢,自己可是来赌钱的。好不容易压住了内心的躁动,清了清嗓子,赵勇向这位自称婷儿的接待员强声说道:“小爷我今天是来赢钱的,但这些贩夫走卒怎么配和小爷同台竞技?你们这有贵宾室吗?带我过去。”
婷儿眼前一亮,拉着赵大官人的手,灵巧的舌头舔了舔两瓣朱唇,玉首仿佛都要贴到赵勇的胸前了才细声说道:“有是有,不过咱这贵宾室可是要带够一千两银子才能进的,也不知道少爷您今个儿是否方便呢?”
“不就是一千两嘛,小爷我今天定要玩个痛快。等等,一,一,一千两?”赵勇才刚止住不久的汗又开始在额头与背后流淌了起来,只不过这次的汗似乎有些微凉。
戌时,赵勇看了看手里还剩下的十几两掺杂着碎银的赌资,深感无力,头一次感觉赌钱是这么的艰难。婷儿在知道眼前的这位‘官人’去不起贵宾室后也并未表露出太多的其他情绪。一是平时培训得当,二嘛,毕竟这一千两,可够个正五品官员一年的养廉银子了。但相对刚见面时还是冷淡了不少,也仅仅是向我们赵大爷简单的介绍了几个简单的赌具与赌台后便告退离去。
临近亥时,赵勇终于将手中的银子全部输去,自己还倒贴了几两。出赌坊前远远的看到一富家翁装扮男子搂着婷儿走进内室,赵勇握紧了双拳,心中暗自发誓明个儿一定要带够银子一览贵宾室内的美景。毕竟一千两银子虽多,但作为和府的侍卫,咬咬牙还是可以拿得出来的。不过那微微发红的双眼在月下又有些不同寻常,赵勇明天到底是要观赏贵宾室的美景还是婷儿内室的风景我们不能确定。但在这逛一次青楼通常花费几两银子就够的时代里,为了个姿色甚至还谈不上优良的女子,花个一千两银子似乎有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