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外卖，换了衣裳，温明从租房出来。
“学姐，一起呀！”
清秀少年扎在门口，笑容灿烂。
温明问，“你怎么知道我下午有课？”
“我看过你的课表。”
封凌蹒殷勤，拿过温明的书包，还一直傻笑。
温明莞尔。
“封凌蹒，你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
封凌蹒回头，犹如偶像剧男主，异常深情的说。
“因为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温明，“……”
一巴掌“糊”他脸上，盖住他夸张过头的深情款款。
“正经点！”
封凌蹒抓下温明的手，握在手心里，轻柔呵护。
“我也不知道，”他看着温明的眉眼，深刻隽永，“只是，没你就不行。”
也许是那段跟踪的日子，看久了，就再也放不下了。
温明没有反驳，她能够感受到这个大男孩的深情，是全心全意。
“你当初，为什么不去上大学？”温明问，忽然想要了解他。
封凌蹒僵住，扯出难看的笑脸。
“可以不说吗？”
温明抽回被他揉搓的手，故意冷着脸。
“不坦诚，没法做朋友了。”
说着要拿回自己的书包，封凌蹒急了，连忙说。
“我说我说，别冲动！”
温明绷着俏脸看他，“快说。”
封凌蹒叹一口气，缓缓道，“我们家，虽然户口本上是三个人，但早已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封凌蹒的父母经常吵架，恩爱不复往昔。
在封凌蹒还懵懵懂懂的时候，他的父母常常找他哭诉。
妈妈说，“小凌啊，妈妈都是为了你才不离开这个家，你可得争气，别让妈妈失望。”
爸爸说，“儿子，好男儿志存高远，只要你能为家族争光，爸爸做什么都乐意。”
封凌蹒搞不清大人的是非黑白，他只知道，不能辜负父母的期待与付出，自己要努力学习，让爸爸妈妈开心。
于是，他拿回一个又一个奖项，努力维系这个早已离心的家。
只是，这太累。
随着年龄的增长，时间的调教，身心俱疲。
就好像，他站在桥中间，用手把断桥连接起来，却成了，放下不成，不放下也不是的局面——
父母委曲求全的“付出”，他得担着，还得用学业上的荣耀回应，这一切稀里糊涂，都成了理所当然。
封凌蹒觉得自己就是工具，被要挟的工具，没有自我。
他不想再为了可笑的家庭可笑的父母，顺着父母规划好的路子，逼迫自己走到黑。
高考后，他瞒过父母，没有去大学报道。
迟到的逆反心理，他选择加入黑社会，做混混，父母最不想让他干的事，他就干。
许是苍天开眼，没多久，就让他遇到温明，像太阳一样温暖、像月亮一样明亮的温明。
光看着，整颗死寂的心，都能剧烈跳动的温明。
……
听完他的话，温明思考良久。
她没想到总是傻笑任性的少年，会有这样的过去和家庭。
同情心疼的同时，她问，“封凌蹒，你希望你的父母怎么做？你自己又该怎么做？”
封凌蹒没能听明白。
温明继续解释，“总得有个人打破僵局，你也不想继续稀里糊涂过下去吧。”
封凌蹒沉默，正是因为受够了，他才会选择逃避。
可若要改变十几年来固有的局面，也并不容易，需要非常大非常大的勇气与决心。
目前看来，他没有这个信心。
温明盯着他为难的样子，心念一动，把脸凑得非常近，呼吸可闻。
“如果，你解决了你家的事，我就同意，和你在一起。”
封凌蹒瞳孔一点点放大。
什么！
他是不是幻听了！
温明已经退开，背着手，轻轻蹦哒两下，轻松愉悦。
“你只有这个机会，不要错过哦！”
狂喜涌上心头，封凌蹒心脏狂跳，心花怒放。
“温明，我一定会做到的！”
*
期中考试过后，秋眸再一次请全宿舍吃饭。
南宫雅为帮人家画素描，姗姗来迟。
她一坐下就问，“秋眸，有什么喜事，怎么又请我们吃饭？”
温明挑眉，“大喜事！”
她也是文科生，文学院的事情或多或少也会吹进她的耳朵里。
更何况，这件事，突破了他们的认知。
南宫雅为更加好奇了。
“什么事，快说快说！”
秋眸瞥一眼拿着饮料悠哉悠哉看好戏的温明，眼中满是笑意。
“没什么，只是这次考试，得了个年级二十。”
南宫雅为……惊呆了，嘴巴张大能塞鸡蛋。
她是不是听错了，千年倒数秋眸，竟然一跃成为年级二十！
这是正常反应，跟她班里的同学一样，只是……
她转头看向魏本卿，“你为什么不惊讶，难道提前知道了？”
魏本卿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你有这个实力，很正常。”
秋眸被她的理所当然逗笑了。
*
与此同时，秋瑶噔噔噔跑下楼。
“爸妈，好消息好消息！”
秋母敷着面膜，闷声问。
“怎么了，咋咋呼呼的？”
“不是，是小眸，她……
秋母嘴角一撇，“她又犯什么事了？”
“都说了是好消息，她们辅导员给我发短信，说小眸期中考试考了全年级第二十名！”
秋瑶非常开心激动，这说明她的妹妹已经走出来了。
结果，秋母不以为然。
“才考了第二十名，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你王姨她小儿子，那可是年纪第一，还拿过奖学金呢。”
一直无动于衷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秋父站了起来，冷言冷语。
“让她继续努力，不要丢家里的脸。”
秋瑶心里的欣喜骤然冷却，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这一刻，她彻底理解了妹妹的艰难与痛苦。
*
温明饮料喝多了，很快就填饱肚子，给她们专职剥虾。
眉眼一扫，忽然问，“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魏本卿不明就里，“什么以后？”
“嗯，比如留学考研，这种长短期计划。”
魏本卿率先摇头，“我暂时没有。”
南宫雅为也跟着说，“我也没有，先好好毕业再说。”
秋眸不作言语，放下碗筷，郑重其事说。
“我有，我打算考研。”
温明鼓掌笑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不错不错！”
秋眸斜眼睨她，“你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种话题，你也有什么计划吧？”
被看穿了。
温明哈哈大笑，“确实有，不过不能算我个人计划，是专业的硬性要求，大三那年，也就是明年暑假，我要出去留学一年。”
秋眸调侃，“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原来，你这‘国际’二字不是随便套上去的。”
南宫雅为戳着米饭，一脸愁滋味。
“那你还会回来吗？”
还没分开呢，就不舍了。
温明心软得一塌糊涂，“当然回来，不回来怎么毕业，别想太多，对皮肤不好。”
只剩魏本卿没有发表过了。
温明斜睨她，“小卿姑娘，不说点什么？”
魏本卿出国出习惯了，对她而言，留学也没什么。
不过既然温明让她说点什么，她想了下，问。
“会英语吗？”
温明一愣，“我曾经在国际学校念过书，英语不成问题。”
“那就没事了，”魏本卿拍拍她的肩，诚恳说，“祝你成功，早日学成归来。”
温明，“……”
真是败给她了。
*
美术专业的成绩排名也很快出了。
南宫雅为心情愉悦收拾好东西，方谷正在楼下等她一起吃饭。
现在美术楼人很少，她刚出教室门，就碰见张露。
不，应该说，张露在等她。
“这就是你的报复吗？”张露看起来十分生气，眉心出现忧愁的细纹，“你明知我喜欢方谷，还和他在一起，你是故意的吧！”
听说方谷在和南宫雅为交往，她就气得心疼，不光是因为喜欢的男生被夺走，更重要的是，掠夺者是她最讨厌的人。
南宫雅为感到无语，不说话。
张露便以为自己猜对了，更加怒不可遏。
“好啊，你个不要脸的女人！”
“张露。”南宫雅为淡淡喊她，“我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我以为你会知道，这次期中考试，我是第一名，获得了成为杰出画家吴老师关门弟子的机会。张露，我会变得越来越优秀，优秀到，让你望尘莫及，这就是我对你出口不逊的报复。”
说完，转身离开。
张露难以置信，忽然没了力气，跌跌撞撞后退两步，扶住栏杆才能站稳。
原来，这就是她的报复。
原来，她已经被碾压，败得一塌糊涂。
*
寒假的时候，南宫雅为直接去老太太那儿。
老太太对她还存着气，一见面就甩脸子。
南宫雅为并不在意，她抱着一个大箱子，打开，里面是流云般好看的窗帘，明亮整洁。
“奶奶，您不是想要明亮的窗户吗？我买了好看的窗帘，明天我再去联系装窗子的师父，把家里生锈的窗户都换成明亮的玻璃窗，这样家里就会亮堂许多，如果您同意，咱们也能请装修师父来给家里重新整整，让您住得更舒心些。”
老太太不屑一顾，语气指责。
“乱花钱，你爸工作不辛苦啊！”
“这是我的钱，奶奶，”南宫雅为看进老太太的眼里，又重复一遍，“这是我的钱，是我给人家画画挣的钱，虽然不多，也不够买大房子，但是，我可以用自己挣来的钱，一点点让咱们生活得更好，不用看别人脸色，不用委屈求全，通过我自己的努力，让家人过得更加幸福。”
老太太看一眼异常坚定的孙女，又望一眼流云般柔软的窗帘，良久叹气。
“只要你不觉得辛苦，你就自己加油。”
南宫雅为一愣，继而露出大大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