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后又过了一天,有消息来报,说在徐州码头,有渔民清晨打鱼捞上来一具尸体,县衙已经贴出了告示,正全城张榜,寻找死者家属。
徐国方得到消息,也是坐不住了,赶紧的带着几个手下一同前去码头查看。
无论大事小事,国人都喜欢图个热闹,大明朝的百姓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徐国方领着几个力士赶到之时,那些个围观的人群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将徐州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让开,闲杂人等全都让开!锦衣卫徐老爷查案!”
几个校尉一路吆喝着,将那些看热闹挡路的人群往两边扒开。听说锦衣卫来了,围观的人群纷纷让开通道,让徐国方等人过去。
前面不远处,有十几名衙役在维持次序,阻挡拥挤的人群再往前靠近。这些个衙役之中,徐国方大多认识,其中一名叫做刘世贵,就是被吴县尊打了板子的那个刘班头,此刻见到徐国方身着锦衣官服,领着一队鲜衣怒马的校尉走过来,心里有一丝恐慌,站在对面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徐国方绕过那些个衙役,目光落在身后的空地上,一眼便看见,平躺着一具湿漉漉的尸体。披头散发,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一道翻卷开来的长长伤口,脸庞肿大得如同发酵面团,眼眶黑洞洞的,连眼珠子都没有了。
徐国方对刘七没多大的印象,现在这样子,更加就辨认不出来。
“死者何人,是何死因?有线索没有?”
徐国方皱眉喝问面前那群衙役。
“回大人话!死者是溺水而亡,身份一时还没有盘查出来。
吴班头听到喝问,急忙回话说道。
“你们几个赶紧的上去看看,此人是不是刘七。”
听的徐国方吩咐,几名力士飞快的跑过去认真查看了一番,这才回来禀报说道:
“回大人话,死者面容尽毁,一时间无法辨认!”
徐国方听罢,犹豫了一会,转身对身边的力士耳语说道:
“自古说,知夫莫若妻。去将刘七的婆娘叫过来,让她辨认一下。”
那力士急急上马奔驰而去,也没过多长时间,就快马返身回来。官道上,一辆马车急匆匆赶过来,马车径直停稳在码头边,两名粗婆子搀扶着一个悲痛欲绝的年轻女子从马车上下来。
刘七婆娘哭哭啼啼的,一头伏在那具尸首上,垂手顿足哭的那个伤心:你怎么就去了呢,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呀?”
旁边围观者无不为之动容,更有心软的大姑娘小媳妇,听到哀嚎,纷纷流下了两行清泪。
“可怜啊,这刘七老婆上有老,下有小的,倒了顶梁柱,以后该怎么办呀?”
“这刘七死的太惨了,眼睛都被剐了,这究竟什么人干的,太恶毒了!“
两名仵作在一旁静默,良久才出言劝解道:
“这位大嫂,你先别哭了,先看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你家男人!”
听这么一说,刘七婆娘当即停止哭泣,睁大眼睛盯着那尸首上下一番仔细查看,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双手哆嗦找去解那尸首腰间的裤带。
“大人,这不是奴家男人!奴家男人左腿部有一大块青紫胎记,而此人没有。”
刘七婆娘顾不得抹掉腮边的泪水,破涕为笑的向两名仵作回话说道。
此话一出,如同往水里扔了颗石子,顿时荡起一圈涟漪。
“原来是认错人了啊!刘七老婆方才是白哭了一场哦!”
“不是刘七,他又是谁呀?”
“死相太恐怖了。”
徐国方皱着眉头,暗自揣测:江里发现了死尸,刘七又恰巧消失了,难不成是刘七杀人潜逃?
两名仵作已经对尸首检验完毕,死者嘴鼻里含有大量的泥沙污秽。死亡原因就是溺水。至于脸上的伤口估不足以要人性命,估计是受伤之后落水,又被大鱼啃食,这才面目全非。
刘七没有下落,又出了这一档子命案,这让案子变得扑朔迷离。
“我敢说,肯定是这人冲撞了阴兵,这才死在这江河之中!”
“谁说不是呢,阴兵过江的时候,要立即找地方躲起来,不然就是一个字,死。”
徐国方无意中听到围观的人群说话声音,忍不住回头问道:
“几位老哥,方才听到你们说阴兵渡江,请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就在前天晚上,小的是江上的渔夫,可是亲眼所见,那一排排如雪一般的阴兵,吓死人了!”
说话的是一个白发老翁。
“是呀,我隔壁的刘老四,那晚上正巧在河里打鱼,就因为看到了阴兵,给生生吓出一身病来,现在还没好呢!”
后世之中徐国方也曾听说过阴兵借道的事情,他知道那只不过是,特定的天气和地点,一种奇特幻像而已,不过就是将之前经过的人和事借助于天地播放器重新播放一遍。若说是阴兵杀人,徐国方是万般不信的。
两个苦力上前将那尸首拖上马车运走了,围观的人群见没有热闹看了纷纷散去。徐国方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那些个跟随的力士也不敢多问,只得远远的在边上等候着。
大明初,设立徐州水泊司,东关这里,原本叫望湖镇。明朝开
国后,百多年下来,因为临近大运河,
人烟日多,交通日繁。便在宣德年间设
立了一个九品巡检司。
洪武十八年,两淮盐运司上书,请
在望湖镇设立水关。洪武皇帝御笔批
准,于是望湖镇便改了名叫徐州湾。
同时,因为盐业运输的关系。地方
治安一个小小巡检司压不住,更有许多
商贸往来引发的官司也是纠缠不清。便
将原来的巡检司升格成为徐州县分署监管徐州码头,隶属于巡检司。负责徐州到亳州以及金陵河运陆运的货物中转。
徐州弯码头自古就是载金的水、淌银的路,徐州县的经济命脉所在。
每天停泊在码头的运货帆船差不多有上百只,再加上老百姓横渡徐江时用的小船,可谓百舸争流,帆樯林立。
这样一个人流嘈杂的码头,居然会出现阴兵过江这样的诡异事情,而且亲眼见到的人还不少。
徐国方站在徐州弯码头举手眺望,发现在上游十几米,居然有一座石拱桥,矗立在徐江之上。
登上拱桥,站在桥上凭高远眺,但见那江河茫茫,来往船只如梭。就在下桥的无意之间,发现在那桥墩基部大石头上,有人攀爬踩踏的脚印。
扬起头看去,似乎那桥墩里面是有独立的空间,桥墩高度1.6米,从上面垂直落下两根麻绳编制成的软梯,斜斜的贴着桥墩。
徐国方双手拽住那粗麻绳,冒起头往里面一看,呵,这里还住着人。桥墩里面的空间不大,来回也就两三米的宽度,东西面空空如也,只有南北石墙可以栖身依靠。
靠南边的墙角,堆放着一些散乱的稻草。透过桥墩上那小小的瞭望孔,正好能看清江面。
当听徐国方说,要揭开阴兵过江的真相,郎哥石头等少年纷纷劝阻,秋月的脸色都吓白了。
不就是些阴鬼吗?没什么可怕的。虽然说徐国方豪气冲天,但行事起来,却很是小心翼翼。
日落星隐,天空如同一团巨大的黑布,笼罩着鸿蒙大地。江水澎湃拍打着桥墩,发出呜咽声音,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气息。
早早的换上黑色夜行服的徐国方,此刻就蹲在桥墩的某个角落,他在等人。确切的说,是等之前住在这桥墩里的人。
为了防身,徐国方特意备了一张小弩,箭囊里有十几支涂了曼陀罗汁液的箭镝。
这是锦衣卫专用的小弩,用牛皮做筋,柳木做弓背,射程在三十步。徐国方的腰间还插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这是他花大价钱从铁匠铺打制出来的,自从出了上次的绑架案,他就特别小心,除了加强体魄训练,还在防身利器方面下了功夫。
可别看这把匕首,那刀刃可是在曼陀罗汁液里浸泡了三天三夜,只要割破点皮肤,都会引起全身酸麻,浑身无力。
夜已经深沉,晚风从江面上悄然刮起,空气中还夹杂着一股难闻的鱼腥味以及腐朽的动物尸体难闻的气息。
左等右等,要等的人还没来,徐国方靠在石墙上,上下眼皮子直打架,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