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大清早的,敲什么呢?”
里面传来蒋敏那警惕的呵斥声音。
“是我!你开门,我有紧急事情找你商议!”
徐国方将脸贴在门上,小声说道。
“那你等着!”
蒋敏才将门打开,徐国方就一下冲了进来,顺手将门关上。
“你到底想干嘛?说!”
蒋敏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徐国方,说道:“你要是想打我的主意,那就请看看墙上挂的是什么!”
徐国方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弯刀,说道,“我是有大事来找你,你想到哪里去了?”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份供词给蒋敏过目。
蒋敏一目十行,匆匆看完后说道,“私自挪用官粮,那可是死罪!你抓住了一个大案,要立大功了!”
“立功什么的,我倒是无所谓,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替我保管这份供词。”
“你不怕我贪了你的功劳?”蒋敏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问道。
“呵呵,我要是担心这个,还会来找你?”徐国方笑了笑,“这个案子太大了,我需要得到你背后那位大人物的支持!”
蒋敏身子一震,盯着徐国方,“你在说什么呢?我背后哪有什么大人物,开什么玩笑?”
“你就别瞒我了,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不简单。锦衣卫开衙以来,什么时候有个女子?你是头一个!若不是背后有人,你怎么进得来?凭什么虞百户对你如此关爱?你也不要和我说你是虞百户侄女,据我所知,虞百户家中可是有五朵金花,自家女儿都疼不过来,怎么会对一个侄女如此上心?”
“你分析还挺有道理。好吧,不就是保管一份盖了手印的供词,我收下了!”
蒋敏也不否认,将那供词叠好,放入袖中。
从蒋敏房里出来,徐国方吊着的心,这才缓缓放回肚里。
就这样的供词,徐国方可是整理了三份。现在他袖中还有一份,狡兔三窟的道理,他是懂的。
做完这一切,徐国方决定上林府求见林天浩。自从上一次与林颜分别,已经足足半个月,他估摸着,这气也该消了。如果可能,他还是想提及迎娶的事情。
整个粮案已经被掀开了盖子,全部打开只是时间问题。林天浩自始至终都参与在里面,一想到林颜,徐国方就于心不忍,这可是抄家重罪,林家若是完了,林颜也不会好过。
能让林天浩迷途知返,主动认罪是上策,通过检举揭发,这样还能保全林家。
将林颜强娶回来,让她与那个家脱离关系,也不失为一个绝佳好主意。
“大哥,出大事了,听说皇上来徐州了!”
林啸天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禀报。
“难道是来查粮案的?”
林天浩抬头望了胞弟一眼,低头沉默不语,背着手,不停的踱着步子。
“大哥,要不我们回头吧,这粮库里的粮食咱们不收了,由他们爱卖谁卖谁去!”
“不就是皇上来徐州吗?就把你慌成这样?为兄是怎么教你的,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你着急,马巡检和主簿大人就不着急?他们都是官场上的人物,自然有的是办法应对,哪里轮到我们来操心?
我们是粮商,这么些年同官场上的人做生意也不是一两回,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个高个顶着,你怕什么?”
“可是,愚弟心里有些不踏实,那可是官粮,一旦上面追查起来,我们林家首当其冲受到冲击!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不得不防!”
林天浩皱着眉头,伸手制止了自家胞弟继续说下去:好了,你也不用说了,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互相还有个照应,谨慎点没什么好担心的!”
林啸天见无法说服兄长,只得怏怏而去。正巧碰到徐国方下马在院子门口的大树腰上捆缰绳。
“见过林二叔!”
徐国方见是林啸天出门,连忙跑过去打招呼。
“国方,你同我家林颜的婚事,二叔我是赞同的,只是我大哥一根筋,唉——!”
林啸天阴郁的脸上面前挤出一丝笑意,“我先去忙了,你自己进去!告辞!”
徐国方提着几盒糕点,才踏进大门,那些个守门的家丁,老远就看到了徐国方身影,如飞一般跑着禀报去了。
这小子来的正好,老夫还想打听一下内幕消息,他自己上门来了,林天浩心头一喜,当即吩咐家丁请到大堂,好茶款待。
小丫鬟珠儿站在楼梯上眺望,见着徐国方身影出现在大堂,提着裙子蹭蹭的跑回绣楼,”小姐,好消息,徐公子来了!“
“他来就来呗,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颜坐在床前,双手绞着裙角,低声抽咄着,忍不住眼泪吧嗒滚落下来。
“小姐,徐公子不来,你日夜叹气,茶饭不思的,现在人家来了,你怎么还哭上了?”
小丫鬟珠儿见自家小姐掉泪,赶紧的上前劝慰。
“上次徐公子前来迎娶,我误伤了公子的手,还说了那样绝情的话,我都没脸见徐公子了!”林颜将脸伏在床沿,瘦削的双肩随着哭泣声音轻轻的抖动。
“小姐,你就别想太多了,徐公子不是那样气量小的人!说不定人家今天来,就是提婚事来的,小姐你就别多心了!”
林颜低低的应了一声,伸手擦拭脸颊的泪珠更衣梳妆,
丫鬟珠儿悄然下楼,躲在屏风后面,偷偷查看。徐国方头戴断翅帽,身着斗牛服,真个是少年风流,珠儿看的心儿呯呯直跳,小姐若是嫁过去,珠儿自然也是陪嫁,一个姨奶奶也是少不了的,想到这儿,珠儿脸色不由一红,赶紧的上绣楼报知自家小姐去了。
主仆二人悄然下楼,林颜躲在屏风后面,目光痴痴的盯着徐国方的背影,也不知丫鬟珠儿在耳边说了句什么,当即脸颊一红,转过身去揉珠儿的咯吱窝。
“小姐别闹,让徐公子听到多不好!”丫鬟珠儿慌忙摆手求饶。
徐国方完全不知,屏风后面躲着两个女生在嬉闹。自顾自的喝茶,见林天浩从厢房走出来,赶紧上前双手作揖行礼:小侄见过林伯父!”
“免礼,不知国方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林天浩坐下,手指了指座位,示意徐国方坐下。
“想必昨晚上徐州弯码头上发生的事情,林伯父也是听说了吧?小侄前来,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贤侄但说无妨!”
林天浩放下茶杯,以示洗耳恭听。
“据小侄所知,林伯父所运的粮食,乃广运广吉仓两座粮库里的官粮!这私自贩运官粮,可不是小事,请伯父及早从这个案子当中抽身,免得祸及全家。”
“贤侄严重了,我林天浩就是一个粮商,只要有人肯卖粮食给我,我管他什么官粮不官粮?就算真出了事,与老夫何干?”
林天浩脸色不自然的笑了笑。
“实话跟伯父说罢,锦衣卫已经盯上了这个案子,佛说回头是岸,难道非要弄个家破人亡才肯罢休?”
在徐国方犀利的眼神注视下,林天浩心里也是慌张,支吾着说道:“我哪里知道这是官粮?我就是想赚点辛苦银子而已!贤侄,你说,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屏风后面的林颜,紧咬着嘴唇,因为惊吓,脸色带着一丝苍白。她一个弱女子也是被吓到了,林家怎么会遇到这么凶险的大事?
“侄儿判断,不但是徐州县,就算是其他州市,那些地方官也是在打官仓的主意,这就好比一大堆干柴,放在火星子上面,一不留神就会烈火冲天,胡李案,蓝玉谋逆案,受牵连的人还少吗?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侄儿以为,伯父不妨收集证据,待到钦差赶到,反戈一击,自然就是戴罪立功,不知伯父大人以为如何?”
“好吧,事已至此,老夫也没有退路了!”
林天浩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和林颜的婚事,老夫不会再反对了,老夫最担心的就是林颜,以后有你保护她,老夫也放心了。”
林天浩何尝又不知道这桩生意里面的风险?那么多朝廷官员牵扯其中,他若是洗手不干,恐怕小命早就没了。现如今只能硬撑下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最起码,现在还是安全的。
听得林天浩点头允婚,徐国方欣喜之下,赶紧跪下叩头。
“你起来吧,老夫就一个要求,只希望你能好好善待我家颜儿!”
林天浩捋着颌下短须,赞许说道。
“这个是一定的,请岳父大人放心就是!小婿一定会当颜儿为手心上的宝,好好疼惜。”
徐国方见着屏风后面悄然露出小丫鬟珠儿的半张脸颊,知道林颜就在屏风后面。
”小侄为林小姐日思夜想,眼巴巴的想着来见上一面,请林伯父成全!”
林天浩还在犹豫,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咳嗽声音,丫鬟珠儿引着脸颊羞红的林颜,从屏风后面转出来。
“唉,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老夫不管了!”林天浩倒背着手,回厢房去了。
“见过徐公子!”
林颜羞羞怯怯的屈身行了个万福。
徐国方赶紧伸手去扶。自从上次那事情之后,两人心里都埋下了根刺,相见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上次的事情,奴家错怪公子了,还请公子不要生气才是!”林颜殷红的脸上露出浅浅一笑。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是我的错,还连累林伯父受伤,心里愧疚得很,林小姐不要生气才是。
两人干坐着,有个小丫鬟珠儿在旁边站着,神色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是小丫鬟珠儿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徐公子请喝茶,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家小姐说吗?”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徐某能见上林小姐一面,已经很是满足了,还请小姐能保重身体!告辞!”
徐国方拱手行礼之后,转身就走。
“徐公子,你怎么就走了呢?我家小姐为了你,日夜茶饭不思的,你看这小脸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就是小婢看着也是心疼!”
丫鬟珠儿赶紧起身拦住徐国方去路。徐国方只得回转身来,苦笑着说道:
“哼,你真是个木头,呆瓜!我家小姐对你一片真心,难道你看不出来?小婢斗胆问徐公子一句,你到底什么时候上门迎娶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可是等你的信呢!”
林颜听罢,双手掩面,羞涩的背过身去。两人商量好上门迎娶的日期,又陪着林颜聊了会天,这才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