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姨交换了八卦回来，神清气爽的，在做饭的时候，楚婕进来帮忙，她就把听来的事跟楚婕说了。
楚婕却是心里一动，第二天董万星母女来了，她泡了茶，没去书房翻译，反而坐下来，似乎要和董万星谈一谈。
“万星妹子，我听说之前带着团团玩的小姑娘，准备出去上班了？”
董万星怔了怔，两家来往也有些时日了，这还是楚婕第一次同她说家常打听她家的事情呢。
但她没有多想，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是的，家里有阿姨，团团……也不敢交给她了。她年纪还小，也不好就这么耽误了。我三哥有些办法，能帮着她报名当工人去。”
嗯，这个出路是很不错的，这年头，工人吃香得很。
但楚婕关注的不是这个：“妹子，我觉得你可以好好和这个小姑娘聊一聊，问问她平时是怎么和团团相处的。”
董万星更茫然了，下意识朝团团望过去——小姑娘正拉着安平的袖子，跟着安平去看厨房水桶里的活鱼。
“是……是她欺负团团了吗？不会的，团团虽然……可她心里比谁都干净，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最明白的。要是被欺负了，她不会再许人接近她的。”
这是误会了楚婕的意思。
楚婕忙道：“不不不，怪我没说清楚。我也是这么想的，团团心里最透明的，最能映出来平日里大家伙对她的态度。就拿我家这几个小崽子来说吧，宁宁最耐心温柔，安生最天真无邪，我们在村里的时候，他们是最能交到朋友的……”
她说着，和董万星的目光一同望到敞开的厨房里去，安平一只手叫团团拉着，另一只手伸进桶里逗弄着鱼；而团团呢，也不看他，就若有似无地靠着他，专心看鱼，直勾勾看鱼。
“这个大的小子嘛，他性子沉静一些，内秀，没那么外向，甚至有点腹黑，”她说着有点想捂脸——大蛾子风评被害，“我一向最担心没有朋友的，就是这一个了。可是你看，团团最亲近的就是他。”
董万星点点头，她每天都盯着孩子们看，比楚婕观察更细。
“宁宁和生狗最喜欢逗团团了，时不时就哄着她说话，给她糖吃，”可是团团对那两只，也就……咳咳，反正跟安平不能比，“平狗并不常逗她，可她就是黏着平狗。”
对吧对吧？这就是同生共死过的交情啊！
楚婕其实有点怀疑，团团小姑娘这是雏鸟情结吧？
在她最恐惧无助的时候，抓住的是安平的手，耳边响起的是安平的声音，看到的是安平带着她奋力挣扎的小身板，这是什么样的安全感啊？
“咳咳，我说这些的意思，是团团这孩子，她的喜欢亲近，都有自己的道理和逻辑的。我听说，在你们家里，除了你和董老夫人，团团比较亲近的就是那位姑娘。我觉得，你很可以和她聊一聊，问问她们平时是怎么相处的，去找出来团团亲近她的原因。”
董万星觉得她说的每句话自己都能听明白，可合起来，似乎又不太懂得意思。
“问这个，是要？”
这要楚婕怎么说呢？也不能摆出权威的姿态来，说我知道你家孩子怕是有孤独症，了解了一些干预的皮毛，你要不照着探索一二？
她只能委婉道：“我是想，团团还小，其实很多事并不一定像大人担心的那样。现在你会感到挫败、沮丧，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找到和她交流的方法。就像……”
她挠挠头，好在一直都在打腹稿要怎么一点点提示董万星，多少还是有些思路的。
“就像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扇门。门里，是我们所有的性情，记忆，喜好。门外，就是这个世界了。让世界看到多少的我们，取决于我们愿不愿意打开这扇门，让人家透过门缝看一看里头的风景；而有些人，比如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朋友，我们愿意敞开门，邀请他们进来做客。”
董万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突然就捂住了心口，好像那里头，真的有扇门，自从去过了地狱，她就关起来了，再也没让进来过，她也再也没有出去过。
“而团团的那扇门，现在是关着的。可能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打开来，外面的人就更不知道怎么进去了……”
董万星心里狠狠一撞，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紧闭着卧室的门，不放进一点光亮。门外是爸妈和哥哥们的声音，可她背靠着门口，抱着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绝望，无助，害怕。她也想让他们进来的，可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她的热泪又汹涌起来，看得楚婕很不落忍，拍着她的背。
“没事的，没事的，不要害怕，也不要放弃，等到你找到那扇门，等到你被邀请进去，你就会发现，里面有一片在任何地方都不能看到的美丽。”
董万星哭得更厉害了，她反手抓住了楚婕的手，像团团在湖里抓住了安平的。
“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你知道的，你只要在她的门外，种满了春华秋实，你不停地敲门，不停地敲，她都听得见的。”
所以，对于那些曾经接近过推开团团那扇心门的人，你一定要多问一句：你曾经做过什么呢？
而那大姑娘，董麦苗，听到这个问题也是懵了。
“我……我什么都没有对团团做，星姑姑，你相信我，我不会欺负团团的。”
她最近也是备受心里折磨，她也恨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没用，连几个小孩子都不如。
可是，天地良心，她能住到大院里，每天好吃好喝的，不用被骂赔钱货，不用担心被“嫁”了换礼钱，她怎么可能对团团不好？
看吧，大家并不会从总结团团的行为模式上头想。
董老夫人正在旁边，也以为女儿过不去心里的坎，这是要找董麦苗的不是。
“万星……”
规劝的话还没说出口呢，董万星又忍不住泪如泉涌。
“妈，团团不会一直这样的，我们是能和她沟通的，是我们没找对方法。等找对了，她就能好的！真的，妈！她能好！”
